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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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胳膊,越过办公桌,拍了拍她的手,“手工课上的一些工具,对你来说可能挺难用的,”他告诉她,“而且,说实话,沃克尔小姐,课堂上出现了你这样的女孩,对男孩们来说,可能会让他们分心。

    ”她明白,他这样说好像是在夸她,但是她也知道,这实际上并不是一种夸奖。

    不过,她还是微笑着感谢了校长,那不是一个真心的笑,因为她的酒窝根本都没有露出来。

     于是,她只好无精打采地坐在教室后排,等着听她母亲发表十二年来重复过无数次的“欢迎学习家政课”的演讲。

    “每一位年轻女士,都需要管理住宅。

    ”母亲向学生们保证道。

    这时候的玛丽琳正在玩手指头,她心想:说得好像如果你不看着家里的房子,它就会跑掉一样。

    她观察着家政课上的其他女孩,有的在咬指甲,有的身上穿的毛衣起了球,有的闻起来像是在午餐时偷偷抽过烟。

    她能看到走廊对面的教室里,手工课老师兰蒂斯先生正在演示如何使用锤子。

     管理住宅,她想。

    每天她都会看到同学们戴着顶针,动作笨拙地咂湿线头,眯着眼睛把它穿进针眼里去。

    她想起她母亲每次吃饭之前都要换衣服,尽管她无需用光鲜的皮肤和整洁的家居服取悦丈夫——她的母亲是在丈夫离开之后才开始教家政课的。

    那时玛丽琳才三岁,她只在触觉和嗅觉方面仍对父亲有些还算清晰的印象:父亲抱起她时,他的胡茬扎着她的脸颊,一股“老辣椒”牌须后水的浓烈味道随之钻进她的鼻孔。

    她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的,但知道这件事发生了。

    每个人都知道。

    而现在,每个人又似乎或多或少地忘记了这件事,以至于新搬来学区的人会以为沃克尔夫人是寡妇。

    对于此事,她母亲本人则从来不提,她依旧会在做饭之后和用餐之前补妆,在下楼做早饭之前涂上唇膏。

    所以,所谓的“管理住宅”是有道理的,玛丽琳想,因为,有时候,房子真的会跑掉。

    在英文课的一次测验中,她写道:“反讽——对事物的预期和现实结果之间的矛盾的嘲弄。

    ”结果得了“a”。

     后来在用缝纫机的时候,玛丽琳让线打结;她在剪纸时肆意破坏,乱剪一气;缝的拉链会从衣服上掉下来;调制的煎饼面糊里有碎鸡蛋壳;做松糕时该放糖却放了盐。

    一次,她把熨斗底朝下扣在熨衣板上,结果把熨衣板烧糊了,冒出来的黑烟甚至触发了火灾报警器。

    那天晚上吃饭时,她母亲嚼完土豆咽下去,优雅地把刀叉摆放在盘子上,开口道: “我知道你想证明什么,但是,相信我,要是你一直这么干,我会让你失望的。

    ”然后,她就收拾好碗碟,端着它们到水池那边去了。

     玛丽琳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去帮忙。

    她看着母亲把一条带褶边的围裙搭在腰上,手指麻利地系了一个扣。

    刷完盘子,她母亲冲干净手,涂了一点柜台上的护肤液,走到桌旁,拨开玛丽琳脸上的头发,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的手闻起来有柠檬的味道,她的嘴唇干燥温暖。

     此后的余生里,每当玛丽琳想到自己的母亲,这一幕就会首先从脑海中浮现。

    以她的故乡夏洛特斯维尔为圆心、八十英里为半径画一个圆,她母亲从未走出过这个范围。

    在户外,她总是戴手套,要是不为女儿准备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她是坚决不会让玛丽琳去学校的。

    玛丽琳的父亲离开后,她对丈夫绝口不提,独自把女儿养大。

    玛丽琳获得了拉德克利夫学院的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