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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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错过那半柱香的空档,就再无出帐之机。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慢慢划过那道东北山谷的边界,地势险阻,是她唯一能避开主道哨兵的路线。

    可她知,这条路也几乎无人能走得出。

    她低头,指节微颤地握笔,在地图边缘写下两个字:

    “雍京”。

    泪,忽然落下。

    她忙抹去,却越擦越模糊,那两个字湿成一团,墨晕如雪化。

    她想象着父亲病榻之上的模样,也想起那夜王负伤,她伏在他胸口,听他说「若妳走了,我就会疯」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可这一夜,她的心,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赤狄,一半在雍京。

    夜风徐徐从帐口吹入,她缓缓转身,走近榻边,看着熟睡中的阿乌那罕。

    他眉头微蹙,彷彿梦里也仍在操兵布阵,胸膛起伏稳重,仍握着她白日替他缝制的腰巾。

    她跪下,伏在他枕边,声音低不可闻:

    「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爹病重,我家乡倾覆……我不能留在这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若醒着……能不能,允我走……?」

    她泪流满面,却强忍不哭出声,只是慢慢起身,回身再望他一眼,接着踏入帐后幽暗。

    夜里只剩她孤影,披着深色斗篷,走入风雪未眠的长夜。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得远,

    她只知道

    再不走,她会一辈子被留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忘了她还有一个父亲、还有血与骨的故乡。

    0014第十四章·风雪偷营

    夜半三更,营帐四周巡哨的脚步声远去,刚换班未久,是整夜最松懈的一刻。

    黎婉儿披着暗色斗篷,身上只藏一把短刃与一张极简的营图,无声推开王帐后的小门,踏入一片静夜白雪。

    雪没入靴,寒风如刃,她却未颤抖分毫。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小心绕过火盆、马棚、与早先记下的哨点,偶有鸟鸣或马嘶,便迅速俯身伏雪,屏息不动。

    她临走前留下一封信给王,装入香囊,压在他的枕边,她背上没有行囊,只有她这些日子在他怀中积下的温度与情,正一寸寸在寒夜中被冻去。

    经过南侧粮仓时,她忽听见有人说话声,自仓侧而来。

    她立刻贴身于雪墙之后,捂住口鼻,几乎不敢呼吸。

    两名巡兵从她不远处走过,一人咕哝:「就没看过王对哪个女人上过心……倒是那汉族女人日日贴着,该不会真要立异族为后?」

    另一人啐了一口:「你可闭嘴。雍朝几乎名存实亡,王娶她有什么好处?」

    声音远去,她额上已全是冷汗。

    她咬了咬唇,才缓缓再次移步,绕进一处岩缝之后,才真正出了外营。

    她脚步渐快,直奔东山方向。

    那里无明哨,只有一片雪林与深谷,是她这几夜观月定方位时唯一觉得能藏身的方向。

    风越来越冷,山路越来越陡,她的脚被雪冻得发紫,手指失去知觉。

    她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再忍一点……再忍一点……快到了……再过这道山坳……就能走到雍地边界的牧场……」

    但脚刚踩上一块滑石,便一脚踏空,跌趴在雪地里,膝盖擦伤,鲜血渗出褐红色的斑点。

    她咬着牙,不哭不喊,只用袖子擦去血,慢慢撑着站起来。

    可当她抬头,看见那山头的孤松与曙色,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跪在雪地里,双手撑地,低声哭了出来。

    「阿乌那罕……我走了……你会不会醒来时……怪罪我……」

    「你要是说一声‘回来’,我真的……真的可能会犹豫的……」

    她一边哭,一边扶着岩石爬上那道山头。

    刚一越过峰脊,她便听见

    一队轻骑的马蹄声,如雷滚而来。

    她转身,眼神惊愕。

    那是一队人影,破雪而来,披甲执矛,直朝她而来。

    领马之人,一身赤狄主袍,骑在黑马之上,目如霜刃。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