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山抹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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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东圳轻轻回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拿起东西往外走,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轻轻地说:“沈小姐,以后你不要用那个词了,很伤写意的心。

    ” 那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这么长的一句话,目的却是为了她。

     她讽刺挖苦我那么多,他都听不见吗?还叫我不要伤害她? 我冷笑一声,“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情?” 他白皙的脸上顿时一窘。

     谢铭皓泊了车,随后进门,看到詹东圳便点头示意。

    谢铭皓比我和詹东圳都大一些,如今他跟着谢父一起在詹家的企业做事,现下见了东家的大公子,碍着我在生气,才没有多寒暄。

     “写意,你怎么了?”谢铭皓问。

     “铭皓哥哥,”写意吸了吸鼻子,“以后去找你玩儿,我走了。

    ” 谢铭皓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喃喃说:“你们又吵架了?” “是她讨厌。

    ” “她还是个孩子,你比她大,能让就让吧。

    ”他说。

     “铭皓!” 从此以后,詹东圳很少踏进沈家的门。

    我们偶尔有些交集,例如在某个朋友的聚会上遇见。

    他是最不善言辞的那种人,总坐在角落里淡淡含笑地旁观着。

     和我恰恰相反。

     我喜欢站在聚光灯的中心,享受着别人的目光,那些眼神落在我身上,或炙热,或嫉妒,或迷恋,或沉醉,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觉得有一种满足感。

     我悠然地说:“你们怎么让詹公子一个人坐那儿啊,也不喝酒?” 此言一出,便有很多素日里渴望着巴结我的男女,顺着我的话去找他。

     第一回,他好言拒绝。

    第二回、第三回,他就再也撇不开,只得喝下。

    一位李家的二千金,居然坐在旁边,说着说着就往他身上靠。

    他这辈子都是老好人模式,躲也不是,推也不是,窘迫极了。

    我心中有了淡淡的不悦,送上门的便宜也不知道享受,真是迂腐。

    我放下手里的杯子,朝他们走去,那些人便识相地离开。

     我坐下去看他。

    因为那些红酒的缘故,他的脸上有些泛红,那精致的鼻尖,居然起了一粒一粒的红疹子,似乎是对酒精过敏了。

     难怪他从来不沾酒。

     “沈小姐。

    ”他点点头,算是招呼了,随即起身准备换地方。

     一听这个称呼,我就怒火中烧。

    凭什么他看见她就是写意前写意后亲热地叫,看见我终究只有“沈小姐”三个字? “詹公子,喝杯酒吧。

    ”我故意拉住他,递给他一杯酒。

     他摆摆头,“我实在不会。

    ”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詹公子喝她们的酒,不喝我的,好不给我面子。

    ” 他为难地看着我,“我……” “你要是喝下去,我心情一好,兴许下次苏写意到我家来,便不为难她。

    ”我笑吟吟地说。

     “真的?” “当然。

    ”我挑眉。

    当然,是在我心情好的情况下,若是心情不好,就不好说了。

     我笑着看他接过杯子,仰头一口咽下,心中却犹如针刺。

    物以类聚,他果真和沈写意一样惹人讨厌。

    后来,写意去外地读大学,我也索性求了个逍遥。

     我生日时,伙同了一大帮人去芭比狂欢,进去的时候正巧遇见詹东圳带着客户,他先瞧见我,再瞧到我身边的那伙人,目光一顿,却什么也没说。

    估计他也有耳闻,那个时期的我已经鬼混得不成样,夜夜酗酒到天明,在某些人的怂恿下偶尔还嗑药。

    其他人不敢管我,也没有人敢对我父亲说。

     “哟”我倒是先开口叫他了,“詹大公子也来消遣啊,好久不见。

    ” “沈小姐。

    ” 他依然只有这三个字。

     我心中顿时不舒服,进了包厢就开始喝酒。

    来来去去,包厢里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人我几乎都不认识。

    音乐声很大,搅得我头疼。

    所有人都疯得有点癫狂,一个女的居然脱了上衣站在桌子上秀艳舞。

     某个男人伸手来掀我的裙子,我嫌恶地拍开他,但是后来醉意上头,只觉得人都缥缈了起来,也就随了他们。

    突然,包厢门被推开,房间里云雾缭绕,乌烟瘴气,根本看不清楚脸。

    一个修长的人影走进来,随手开了大灯,引得我不悦地眯起眼睛,还不忘咒骂几句。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詹东圳。

     他扒开人堆,将我拉起来,“沈写晴,跟我走。

    ”随即二话不说地将我拖出了包厢。

     他的手钳住我,拧都拧不动。

     我尖叫:“你放开我!”然后开始弯腰去咬他的手。

     他无动于衷。

     我只得被他拉着,直到出了芭比,到了对面的超市。

     超市里的收银员都瞪着我们,我知道我俩一个浓妆艳抹,一个清秀斯文。

     我故意噘着血红的唇,对那收银的说:“看什么看,我就是出来卖的,他是嫖客。

    ” 那女的张大了嘴,半天没回过神来,惹得我哈哈大笑。

     他没好气地去拿冰柜里的矿泉水,刚刚一出超市,便将那瓶冰水一股脑儿地泼在我头上,顿时让我一惊。

     “你好好醒醒脑子。

    ”他说。

     冰水顺着脸经过脖子,流到背心和胸前,冰得我一个激灵,顿时打了个冷战。

    这下子,才觉得刚才踩着棉花的脚,有点落在实地的感觉。

    这时,响着警报的车突然出现在对面芭比的门前,一群警察鱼贯而入。

    我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此有些后怕了。

     “为什么要帮我?”我颓然地坐在他的车上问。

     他倒没回答,只递了包纸巾给我,“擦擦你的脸。

    ” 他开车的时候很专心,一直正视前方,拿东西给我的时候也没有回头,我转脸看到他的侧面,很漂亮。

     刚才他叫我什么?沈写晴。

     沈写晴。

     我暗暗地笑了一下。

     终于不是沈小姐了。

     “我送你回去,”他说,“这一次我就替你保密,但是别和那些人来往了,有药瘾的话赶快戒掉。

    你是姐姐,应该在写意面前做个好榜样。

    ” 我原本翘起的唇角就此凝固、僵硬。

     写意!写意!又是写意! 第二天,消息还是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他震怒了。

    我从来没有见他对我发过这么大的火,将我在家里关了三天。

     我听见妈妈对他说:“你平时也不管,就知道给她钱花,宠着她。

    如今出了事情,又打又吼的有什么用。

    女儿二十多了,如果不是你在外面的那档子事情,她哪儿有那么叛逆?” “你又来了。

    我这也错,那也错。

    管她不对,不管她也不对,那你说该怎么办?” 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要不……找个人绑着她。

    等她成了家,找个人来管她。

    ” “找个人?”爸爸感慨,“哪有那么容易,说找就找。

    ” “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

    ” 爸爸问:“你是说东圳?” “我看着那孩子好,知根知底的,文静又不多话,性子也温和,不像他那两个弟弟。

    ” “可是写晴……” “女儿这里我去跟她说,詹家那边你去,那孩子特别听他家里的话。

    ”妈妈开始摊派任务。

     晚上,妈妈果然来找我谈心,提到这件事。

     “我瞅着东圳真不错,好在你们都年轻,可以先把事情定下来,慢慢磨合,要是真不合适,我们再说。

    ” 我板着脸道:“随便你们怎么好了,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 这件事情仅仅过了两个星期就铁板钉钉了,万万没想到,他避我如瘟疫一般,也肯答应。

     双方家长一起出去吃饭,我等在洗手间外面讽刺他:“我是犯了事情身不由己,没想到你还挺乐意的。

    ” 他淡淡地说:“合老人家的心意就好。

    ” 也许在他心里,除非是那个人,其余娶谁都是一样。

    但是他念着她有什么用?她一天到晚就知道追着厉家的小子跑,根本没有时间搭理他。

     我冷哼:“活该!” 没过多久,爸爸就让我进海润帮着他做事,我的生活似乎真的步入正轨,再也不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们联络了。

    过了半年,妈妈想办个简单的仪式,名正言顺地将婚期定下来。

    我故意给写意去了电话,就想气气她。

    没想到她一口气跑回来,还故意玩失踪。

    詹东圳为了找她,一宿没合眼,后来听人说仿佛看到写意坐上了去C城的长途车,他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我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