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但为君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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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

    怪不得别人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伽蛮可真是受教了。

    &rdquo 这个伽蛮嘴巴坏,黑白分明的眼里没有半分惧意。

    画师望着那双眼睛,被骂成小人却奇怪的没生出半分怒气。

    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都陷入那双不染尘世的眸子里。

    这次他没有再让恶奴掌她嘴,而是拂袖而去。

     那天以后画师就开始留意这个叫伽蛮的小家奴,自从得罪了主子,厨房也不肯再要她。

    大执事派她去马棚做事,那里又脏又臭,她却很悠然自得,把几十匹马伺候得干干净净。

    甚至她连睡觉也不回下人房,在稻草上一躺,跟几匹刚出生的小马挤在一起,睡得香甜又满足。

     画师不知道她每天在高兴什么,荆钗布裙,粗茶淡饭,还每日都笑着。

     那笑容还真碍眼。

     主子觉得碍眼的东西,忠心耿耿的家奴也觉得碍眼。

    伽蛮的日子非常不好过,经常找不到鞋子,或者吃坏肚子,再或者莫名其妙从天而降一盆冷水。

    画师看得兴致勃勃,本以为她很快就会撑不住的。

    可是伽蛮每天光着脚在茅厕里哼歌时,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为什么总会跟她过不去呢? 画师自己也不明白,大概是因为她太快乐,一个穷到卖身为奴的人怎么可以有那种最本真单纯的快乐呢? &ldquo白老板,我便是那时开始喜欢她的,可是那时我年轻气盛,怎么都不肯承认。

    因为伽蛮是个身份低贱的家奴,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rdquo 画师回过神,见白清明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竟然睡着了。

     他不禁哑然,道了句好睡,躺下合上棺盖。

     「从头到尾他都没抬头看这个兰芷小姐一眼,怎么能画得像,他脑子里都是伽蛮的影子,画出来的自然也是伽蛮。

    」 过了几日是清明节,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插了柳枝。

    穷人家攒了几个月的鸡蛋都煮了,满满一小筐,小孩子们装兜里,一边吃一边提着元宝蜡烛跟各家大人去坟上祭拜。

     白清明一大早就换了身轻飘飘的棉袍,带着绿意到了望乡楼。

    秦毓在二楼雅座设宴,一袭红衣似火,眉眼带了点邪气,一笑就有点不怀好意似的。

    跟他相比,身边坐着的兰汀穿着规规矩矩的蓝衫,露着一口小白牙,很是天真无邪,见了白清明就双眼发亮:&ldquo白兄,秦兄说你那里画棺材的画师以前是紫国的宫廷画师,画得人能从纸上走下来。

    能不能给家姐画幅肖像,她出阁后也能挂在家里日日看着,留个念想。

    &rdquo 白清明失笑:&ldquo你觉得你那家姐这次抛绣球真能砸中个良人吗?&rdquo 兰汀瞪着眼睛,颇不赞同:&ldquo外面的人就会以讹传讹,家姐只是偏爱美色了一些,其实待人很好的,府中上下没有一个人说她的不是。

    二位兄台是明理之人,家姐抛绣球那日一定要到场啊,小弟做梦都想与你们成为亲家呢!&rdquo 秦毓不留痕迹地捏住兰汀的脸,微笑道:&ldquo我也想跟小汀成为亲家呢。

    &rdquo 白清明酒杯都快拿捏不稳了,总以为兰汀当了几日官会有点开窍的,还如此单纯。

    那些家奴自然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自家小姐不是,只会腹诽,腹诽他懂不懂? 不过答应了兰汀的事,他便不会食言。

     画师听说是画人像,先是不肯,可见白老板很困扰的样子,又听说是那个单纯热心的小兰公子的家姐,便点头应下。

    抛绣球的前一日天气很好,兰汀亲自去独孤家把他接进城,无比细心周到。

     城主的府上自然跟平常人家不同,三步一个亭台,五步一座假山,池中是锦鲤,地上是浮竹,格外别致。

    听说兰芷小姐因为画像,还特意去赶做了一套春衫。

    画师许久没画人像,每天都跟棺材板过日子,想起以前的风光,心下又有几分戚戚然。

     &ldquo先生,这边请,家姐在亭子里候着呢。

    &rdquo兰汀说,&ldquo我去吩咐侍女收拾间客房,先生晚上就宿在这里吧。

    &rdquo &ldquo如此有劳小兰公子。

    &rdquo 兰汀不好意思地咧嘴,转身跑了。

    画师微微一笑,走进院子便见满眼雪白的海棠花,亭前已经布好的案台和纸张。

    亭子里没有人,画师正奇怪着,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一回头,面巾就被扯掉。

    面前的女子稀松平常的眉眼,笑眯眯的。

     &ldquo你,你是那天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原来你是画师啊,看来是要尊称一声先生了。

    听小汀说你早不画人改画棺材了,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把我画成棺材,我也喜欢。

    &rdquo兰芷伸出手在他眼前晃,&ldquo&hellip&hellip好看的先生,看我看呆了吗?&rdquo 画师讪讪回神,垂下眼,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惹了什么麻烦。

    他将面巾戴回去,兰芷见好就收,也没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坐下让他画。

    等他画完天都已经黑了,他低头吹干墨迹,兰芷突然蹿过来说:&ldquo先生,你怎么一直吹我的嘴儿啊。

    &rdquo 他猛抬起头羞得满脸通红。

    兰芷很无辜地站在一边,背着手。

    兰汀风风火火跑进来,丝毫没注意二人之间的诡异,只是盯着画,微微皱眉:&ldquo咦?这是阿姐?长得可爱,可是,有点不太像呢&hellip&hellip&rdquo 画师低下头:&ldquo在下画技拙劣&hellip&hellip&rdquo 从头到尾他都没抬头看这个兰芷小姐一眼,怎么能画得像,他脑子里都是伽蛮的影子,画出来的自然也是伽蛮。

     岂止是不像。

     只是兰芷一点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ldquo怎么不像,跟我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先生一片真心可昭日月。

    明日兰芷在绣楼招亲,先生一定要来啊。

    &rdquo 画师又一次落荒而逃,心里慌张成一团,不管不顾的,只想着伽蛮。

    原来能扯下他面巾的,不止是只有伽蛮。

    那么伽蛮在他的生命里还剩下什么特权呢。

    这么想着,便揪着领子痛得喘不过气。

     &ldquo先生!先生!&rdquo快到小火巷的锦棺坊时,兰汀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一把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