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完结篇) 第九章 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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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任何男子,除了……杀死她的父亲。

     那也是在被杀的那一刻,她看见。

     飞舞的桃瓣碎李,渐渐失去颜色……看出去只见一片朦胧……泪水的朦胧。

     她的父亲……也是她母亲的父亲……钢冷着脸,看着即将死去的她,手里持着剑。

    那一刻,她明白,父亲的心里是喜悦的。

     她的存在……不停的提醒她的父亲……曾经对自己的女儿做过什么样的兽行。

    只要她死了,这些兽行当然就消失了。

     就像小公主死了,预言就会不实现一样。

     “因为我们外貌不同常人……所以……生下来就不曾有名字……”她真正的看着龙珏,“龙王……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存在下去?”泪水蜿蜒在粉白的脸上,发出阵阵的香气。

     为什么?是呀,为什么?如果必须无谓的杀生,才能够延续下去的种族,有什么延续下去的意义? 为了夏家的贪婪,我们,在当他们无聊的杀人工具。

     他对郡主点头,拥紧她娇弱的身体。

    从来不曾,从来不曾爱恋过任何的生灵,甚至为了延续种族,和夏家的女儿成亲,他也痛恨那种亲昵,连自己的族民都碰他不得。

     但是现在……现在他却这般的希望,能够拥紧怀里的银魄花鬼。

     渐渐渐渐……郡主却在他怀里消逝……化成馥郁的分子,侵入他的身体,龙珏闭上眼睛……感觉到每一个细胞都被融入,融化,融合。

     被芳香的雾然郡主,透明的吻着,缓缓的入侵他。

    在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滴血液中,芳香的入侵。

    在皮肤上起着欣然的战慄。

     啊……两个生灵无声的叹息……沿着神经主干窜烧着快感,由不知人事的花鬼郡主,无邪的侵占。

     比紧拥更紧拥,比插入更深入……每一缕呼吸,每一个心跳,都让彼此神魂俱失。

     郡主……恍若昏迷般,精魄消散在碎裂,直到天际之远…… 等醒过来时,郡主烧红着脸,驯服的伏在他的胸口。

     “看我。

    ”龙珏托起郡主的脸。

     再美的精灵鬼魄他都见过,但是,他独独把心遗失在她的身上。

     总是泪眼朦胧的眼睛,葡萄酒色的瞳孔。

     芳香,这样包围着他们。

     “我给你名字,芳菲,好吗?” 芳菲……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

    郡主微笑,凄迷的。

    满园桃李纷纷,秋霜即将降临。

     “芳菲凋谢花事尽……指景为姓,我就姓谢吧。

    ” 龙珏心头微微一震。

     互相携着手,良久。

     芳菲终究要谢尽,但是萦绕在心头的喜悦和悲戚,却会轮回不止。

     即使过了数千年之久,总是不会忘记那个黄昏,芳菲脸上身上,拂不尽的凋零落花,和微带愁容的笑颜。

     夏去也,太匆匆。

     行走在空无一人,唯有小公主居住的社会宫阙,断了她的饮食水源,断了药饵和照顾,居然仍然活着无可更改的预言师,这将是,躲在王宫发着抖的国王,害怕到了极点的梦魇吧? 看见公主,坐在芳菲留下来的结界,看不见的她,正摸索着穿着一整盘珍珠。

     这样消遣时光?龙珏微笑。

     放下那盘珍珠,公主缓缓的倒在地上,开始哮喘起来。

     一个箭步,正准备破坏结界时,公主将手伸向他。

     信赖的伏在他的怀里,龙珏度气给公主,让她能呼吸下去。

     “我是来杀你的。

    ”龙珏喃喃着。

     “你不会杀我,我知道。

    ”小小的,精致的脸庞,用看不见的眼睛看着他,薄冰似的红色眼眸。

     让她看得不太自在,“芳菲呢?” “有女人生产,郡主去帮忙了。

    ” 龙珏啼笑皆非,“还没成过亲的大姑娘,能帮什么忙?” “那可不一定,郡主可是高超的大夫,几乎没有什么毛病难得到她,包括你的病。

    ” “我?我有什么病?” “心头烦闷,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无有已时。

    这病入膏肓了。

    ” 被这般小的女孩子说破了心事,倒让龙珏红了脸。

     “你话说像个小孩行不行?” 她笑着抱紧龙珏的颈子。

     共同在阳光遍野的桃花林里散步。

    她伸手摘了一枝桃花。

     “看得见?” “我感觉到得气。

    郡主会让我看见。

    ” 看见?芳菲是不得看见的。

    她成为幽魂多年,不可能看见什么,顶多,感觉得到,“气。

    ” 这让龙珏感伤。

     看她梳叶分花的飞来,想到这么美丽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怜惜。

     “谁说我看不见?”芳菲笑着,将雪白的手执着龙珏,霎那间…… 隐约的,白雾漂荡,像是染满月光的海底。

    整个桃林的鲜艳,褪成淡淡的粉红,和李花的雪白相差不多的,缓缓的落下来。

     白雾……蜷曲着,缭绕着……整个桃林,连天空都是淡淡的浅蓝色,笼着月光般的雾。

    海洋似的雾。

     遍染月光的桃源深处…… 龙珏明白了,逝去千年的芳菲,恁着气的感应,回已生前的景象,合在一起,就让她“看见”。

     这些雾……这些朦胧……毕竟距离芳菲生前已然千年,她的记忆也渐渐淡薄。

    于是她“看见”的东西,将会渐渐消逝。

     “也许再千年,也许百年,或者……明年……近两年……明天。

    我将会什么都不记得,就‘看’不见了。

    不过……现在,我……看见。

    ”她微微的笑着,没有怨尤。

     强光一闪,像是强烈的阳光穿透了低矮的云层,芳菲不禁用袖躲着光,再睁眼时…… 鲜艳的桃花在风中招展,空气充满甜蜜的气息。

    深刻的线条,艳丽的阳光,滚滚的白雾消失,看见的是一片铄金闪烁。

     阳光下的桃花林……睁开眼睛,这是…… 一切都是这么光亮,这是龙王的眼睛所见。

     上至三十三重天,下至九之九黄泉。

    运用着不可思议的神通,让逝去已久的芳菲,重新看见一切。

    这世上的一切,在短短的一瞬间。

     然后将这一切记住,好再撑过千年。

     缓缓的,流出银亮的眼泪,微微酸甜的桃花香气四溢,在这个夏去秋至的季节里。

     “在等待什么?”轻轻的,龙珏问。

     “等待雪季。

    等待秋天后,第一场的雪季。

    ” “雪季?” “我想看下雪……”小公主开始困倦,芳菲抱住她,“我想看第一场雪……” 只是这样?只是这么卑微的愿望? “对。

    ”芳菲微笑,微微蹙着眉。

     他默然。

    悄悄的,消失了小公主的气息。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公让还活着。

    一个月就要到了……”望着天边渐渐围拢的云,“我先回去覆命。

    ” “但是……万一被发现公主还活着……” “那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龙珏拢了拢她的银发,“那时……初雪可能已经下过了。

    ” 没错……照人类的脚程,要到夏家通报公主未死的事实,一个月马不停蹄,恐怕都不够…… 但,这是不是表示,再也见不到龙珏了?用袖掩口,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你们会再见面,会的,会再见面。

    ”看起来像是睡着的公主,轻笑着说。

     “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龙珏保证。

     是的,族长不会允许他将芳菲带回去。

    幽魂是不能繁殖后代的。

    但是比起延续种族,他更希望,和银魄花鬼的芳菲,静静的在桃林深处循环四季。

     这种没有意义的延续,他已经厌倦了。

    抱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努力的让她生下小孩。

    夏家的小孩和应龙一族,都成了被禁锢的奴隶。

     生下来的,几乎都是人类的小孩,这些人类的小孩,几乎应龙一族都不再看到。

     长久的,服侍夏家千年之久,却也只得到了六个应龙的孩子。

     种族的延续,真的这么重要?应龙一族就算是灭绝,其他的特种也会递补上来。

    这么……重要?重要到得屈辱族民求繁衍…… “是的,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拥着柔软花魂的芳菲,他发誓。

     恋恋的,望着他的背影。

    空空的宫阙,回荡着他的足音。

     “他会回来,很快的。

    ”公主唇间,念着几乎看不到的微笑。

     从来没有怀疑过公主的预言,但是这一次,她心底强烈的失落,让她慌张。

     龙珏…… 像是响应她的思念,她感觉到他的气在接近。

     “龙珏?” **** 似乎听到郡主的呼喊,龙珏回头看。

     怎么了?突然消失了郡主的气息。

    芳菲?怎么了? 站在国界,犹疑的回头望着,初秋微微的细雨,纷纷落落,轻轻的在油纸伞滴滴答答。

     “夏环?”他皱起眉毛,糟糕,他怎么又来了? “好大的胆子,龙珏,居然敢直呼我的名讳!”夏环阴暗着脸色,领着三个孩子走过来。

     孩子?倒竖着爬虫类特有的金色瞳孔,个子小小的应龙孩子,居然离开百般保护他们的家园,随着夏环而来。

     龙珏的厌恶感更深了。

     “夏环,为什么把我们的孩子带出来?” “你别忘了,应龙一族,是为了侍奉夏家而存在的!”一挥手,那三个孩子扑上来,龙珏忙着将他们弹开。

     展开一场不平等的战斗,虽然龙珏的功力高深过这些孩子,但是为了不伤及他们,格斗起来,分外吃力。

     可恶!好容易发掌气将他们逼退制服,却遭了夏环的暗算。

     看着秀胸而过的森冷剑锋,发怒的龙珏将剑尖拗断,回掌打折了夏环的腿骨。

     “你这个该死的魔物!你忘了你们种族和我们家签下的契约吗?”即惊且惧的夏环,痛的大骂龙珏。

     还没来得及回答,桃树梢却落下了一团血淋淋的东西,仔细一看,隐约看得出是个人体。

     但是凭着微弱的气息,龙珏却像落入玄冰之中。

     这是六个应龙孩子当中的一个。

    抬头,第二个叉在断裂的桃树枝枒,第三个只凭肚里的肠子缠绕着,晃晃荡荡。

     空气渐渐森冷,渐渐阴暗。

     破空恐怖的叫声,撕裂每个人的耳膜,吓伤了的三个孩子抱成一团,却被巨大的尖锐的桃枝叉成一串,来不及叫就死了,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