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完结篇) 第九章 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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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

     有时候一疏神,她会突然往上飘,远远看,像是上邪在放风筝。

     「……下来啊!」上邪真的气翻了。

     「……就下不去嘛!」 「从没见过这么没天分的鬼。

    喂,你真的是鬼魂吗?!专业点好吗?」 「拉我下去啦!」 等很久以后,翡翠才猛然记起。

    「我的坟墓在哪?」 上邪尴尬的转头,「……没那种东西。

    」 「什么?」她大惊,「为什么我没有坟墓?」 「……葬了我的五脏庙。

    」 她瞪着上邪,扑过去开始撕打,「你把我尸体吃掉了?!你这混帐!你怎么这样……难怪我这样少了什么似的,你是缺乏什么蛋白酶?混球……」 你生前死后都少根筋,哪尸体吃不吃倒没关系。

    大半的拳头都透体而过……我该说什么?当鬼当到这样低能,也很不简单。

     「听说被吃掉的人就不会离开!我当时伤心过了头……」他住了口,转过头。

    「我不会再吃任何人了。

    」 翠的拳头停在空中,她一脸坏笑的接近上邪,「上邪,我死掉你很难过对不对?你爱我爱得要死对不对?吃我的尸体应该是边哭边吃吧?」 「我、我哪有……」他不太自然的挪远些,「别扯了,我去洗衣服。

    」 「你有没有哭很久?」 「少啰嗦啦!」 翡翠飘到他面前,促狭的看着他,「我很爱你呢,上邪。

    」 她半透明的脸庞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阵调皮的风吹过,她身不由已的被刮上天花板,又贴在上面动弹不得。

     上邪真的忍不住了,轰然大笑。

     「笑什么笑?快拉我下去!」 番外篇银魄花鬼 五代十国,江南夏初,看遍了战乱的龙珏,来到这蕞尔小国,一开始,就让壮阔丰美的桃花林给震撼住了。

     一望无际的桃花灼灼,在开始凋谢的季节,怒放着。

    飘着微微酸甜的浓郁香味,翠味翻飞,落英缤纷。

    他伸出手掌,一片娇弱的残瓣,静静的飘在他的掌心,沁着天未明时的露水。

     几声高昂的鸟鸣,萧飒的落叶声,更衬出桃林深处的寂静。

     “龙公子?”即使是庸俗的宫女,让桃花压枝下,半遮面容,亦有楚楚之貌,“请往这来。

    ” 遂蜿蜒前进到桃园深处的小巧宫阁之中,他也看见了自己的目标。

    令人惊异的,不小的女孩儿。

    一头银白的长发,盘踞在草地之上,她摸索着,找到原本抱着的偶人儿,满足的笑了。

     抬头正确的看着他,龙珏望进女孩琉璃般淡红的瞳孔,他相信,她是看不见什么的。

    这就是,名动天下的预言家?一个绝活不到成年的小孩子?怀璧其罪…… 他深深怀疑,何必千里迢迢来杀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呢?这种事随便哪个人类都能做得比他好。

    “我用不着杀她,她根本没办法活着过完今年的冬至。

    ” “所以提早一点结束她的生命,对她是一种慈悲。

    ”龙珏按住心里的不快,不想回头看身后的主人。

    有时他会怀疑到底他像人类多一点,还是他的主人? 为了种族的延续,必须侍奉夏家的子孙,这是从远到人类、天人与妖魔尚未分明的年代,应龙一族的宿命,但是这种宿命……却让龙珏越来越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包括必须结束一个明明时日无多的小孩的生命。

     “给你一个月,务必要办好。

    ”没有回头的龙珏令夏环的脸色阴沉了一下。

    身为一个魔物……居然用这样的态度面对主人。

    好几次他都想干脆毁了这个下贱的妖怪,要不是看在他的本领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他会很高兴的把龙珏支解成好几块。

     龙肉汤极其美味。

     等简直会刺穿人的压迫感消失后,他知道夏环离去了。

    一个月?谁能忍耐这种内心的交战一个月呢?他走近那个小女孩,看进她琉璃红的瞳孔,悲悯的。

     我不杀她……会有其他的人来争先恐后。

    不如……现在让她毫无痛苦的离去。

    他将手慢慢的放上她的天灵盖…… “嘶”的一声轻响,一小捆晶亮像蛛丝的银线,缠紧了他的手腕,阻住了他。

    花,衣袂飘摇。

    他看着缓缓从树梢飞落的女子,举起长长的衣袖,漂浮在半空中,美丽的,桃花林中的魂魄。

     就像那小女孩突然长大一般,同样有着银色柔细的长发,同样有着粉玫瑰白的面容。

    甚至红色的瞳孔……这精魂,离地两尺飘动着,用着衣袖半掩着口,酒红色的眼睛,令人诧异的,平静的望定他,地是葡萄酒的颜色。

    那是一种令人沉醉的颜色。

     缠在他挺胸的银发,像有生命的一样,松开他的手。

    她抱起那个小女孩,那女孩亲昵的偎在她的颈项,现货长精致的脸,映着桃花粉飞的落英中。

     她微笑,轻扬其袖,慢慢消失在龙珏的面前。

    这,才是要我动手的原因吧。

    他呼吸着桃花特有的酸甜香味,咀嚼着刚才的相遇。

     捏着口诀,用“唵”这个古老的咒语,唤出当地的土地神。

     土地神恭敬的离去甚久,压在龙珏心头的沉沉,却不曾或离。

     天不管,地不忙乱……桃源深处的无辜精魄。

     就像他的目标一样的无辜。

     次晨,再见到她们俩时,先察觉他的,竟是那小小的公主,微微的笑着,拉着花鬼的衣裳。

     她遂将火红酒色的眼眸凝望着龙珏,也因此龙珏心悸如醉酒。

     “又获得了几时呢?郡主娘娘?您逝去几百年,这孩子的岁寿只剩一瞬间。

    ” “就算一瞬间的命运吧,谁又有权力拿走她残存下去的生命?”花鬼将公主收进怀里,扬起袖子半遮着泛起红晕的脸颊,那红晕也烧着龙珏的心。

     天不管,地不收……无辜的郡主娘娘……十二岁就被绑赴桃花下,支解祈雨的郡主娘娘…… 分不出是怜惜还是愤怒,龙珏全身发热起来。

     “你知道是谁要我杀了那孩子?”他指着小小的,乖顺的蜷在花鬼怀里朱上女孩子,“是她的父亲哪,为了她从来不曾失误的预言……” 默然。

    在新春欢欣的帝王家宴,出生以来没有名字,只被称为公主的银发小孩,指着自己的父亲说,“父王。

    您将破开肚肠,哀号数日方死。

    请您养信修睦,避免杀身之祸……” 这才替银发的小公主引来杀身之祸。

     “杀了预言者……就可以躲开了正确的预言……是吗?”花鬼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和煦的春风渐渐萧杀,也的面孔渐渐雪白,渐渐哀绝,怀着小公主,倒退的隐没入桃林的缤纷。

     龙珏追随而上,却让银丝般的长发,天罗地网的迷住去路。

     让我……解除她的痛苦吧……那可怜的小公主。

    郡主,你看不出来吗?小公主的每一口呼吸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一种无法呼吸的折磨。

    若非你度气续命,她怎可能活到现在…… 龙珏停下了脚步,微寒的丝雨侵入他的衣襟。

     几次抢攻,都让花鬼挡了去。

     郡主无意与他为敌,交手只求力保公主,没有意思见血。

    遇到这样无求的对手,即使卖再大的破绽,郡主也只当作不见。

     龙珏也明白,真要小公主的性命,甚至连郡主的千年道行,都不是困难的事情,但是…… 她那酒红的眼眸,银发飘扬的长发,就是让他没法子下手。

     你有折下开满桃花的花枝,又怎忍心将嫩蕊弃置于地,践踏折辱之? “让她去吧,她原本无法成年……这样子零零碎碎拖着痛苦,你怎忍得?” 怀着痛苦的小公主,用千年来道行顺气,哀戚的郡主,连头也不回:“蜉蝣朝生暮死,谁又有权因此绝灭全天下的蜉蝣?” 良久,温天纷飞着雪李粉桃的花瓣,风渐渐的凄冷,像是划过郡主脸上,芳香的泪一般。

     “天庭……接过你回去吧?郡主……你的罪已经被赦免了,难道为了这个小公主,你舍去了升天的机会吗?” 这才回过有着泪痕的,粉玫瑰白的面孔,两张相似颜色的脸,相偎着。

     “我的罪……是什么呢?” 龙珏心底,微微的抽痛着。

     “因为……我不知道,杀我的父王,我是该叫父亲……还是祖父。

    我不知道……生下我的母亲……应该叫她妈妈,还是叫她姐姐……”脸上微微出现愁容,在粉飞的落英下,银发的郡主在哭泣,“这就是我的罪?那么……地狱不收我,却因为我本身没有罪愆……” 龙珏不语。

    微微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桃芳深处回响着。

     千百年来,天不管,地不收。

     一缕无辜的冤魂,只能在这桃林里,忍受霜欺雪侵,暑气蒸胜,如许多年。

     吸收桃花的一点香气精华,用着没来得及认识罪恶的心灵,渐渐修炼成花鬼。

    在这王宫附近的桃林里,配享一点点小小的香火。

     千百年来,天不管,地不收。

     没有伙伴的孤独……龙珏看着她宠爱的小小公主,心里不禁恻然。

     这样的哭泣下去,她娇弱的身子,怎承受的起?他伸手,受惊的郡主将袖一扬,就要飞离,却让龙珏快一步捉紧了她的袖子。

     她将脸一偏,用袖子和长发矇住了自己的脸。

     “让我看看你的脸。

    ”不要再半蒙着。

     花香,随着羞赧和脸上的泛红,渐渐浓郁,醉人。

     那怯怯的,柔弱面薄的郡主,第一次抬头,盈盈泪光的看着他,龙珏被这泪光迷惑,轻轻的吻了她芳香的脸颊,受惊的她,飞快的隐入桃林,桃叶枝芽掩蔽着她的去处。

     唇上的芬芳未去,龙珏轻轻抚着自己唇上残留的柔软,失神。

     浅绿深碧的重叠桃林中。

     再见到花鬼郡主,龙珏宁挨她的攻击,也紧紧的抓住她的水袖,不肯让她轻易的逃去。

     再也不愿。

     看着他嘴角沁着碧绿的血,郡主感到慌张。

    不,她无心伤害任何生灵。

    尤其是他。

     “对不起……”雪白的手指想抚看龙珏的伤口,迟疑着不敢碰,他却捉住那冰冷雪白的手,郡主赶紧别开脸。

     “为什么对不起?为什么总是蒙着脸?” “我……我……”贵族家的教养,即使在死去千年之遥,仍然深重的禁锢着她。

    从来不曾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