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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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个蛋再干点别的,都轻轻松松。

     窗外秋虫唧唧,凉风又从门缝漫进来,姚如意用脚压住被子,身子一滚,就把自己裹成一条只露出脑袋的胖乎毛巾卷,脑袋刚沾着枕头,便像断了电似的,暖和又舒服地睡着了。

     她倒是睡得美,孟博远却睡不着。

     孟家就在巷口厢军值房左近,绕过国子监南斋的岔道,便见两扇新漆的朱红大门。

    二进的院落,前厅前院连带跨院俱改作了雕版作坊,后宅六间厢房挤着一家老小。

     这宅子自不及外城旧宅宽敞,还是典了外城大宅又贴补七百贯钱才置办下的。

     他三哥孟庆元今日已回衙署当值,但他在家中处境并未因此松快。

     他与程、林二人留在学斋抄书时,朱炳便来孟家开模印过些日子的旬考试卷。

    这朱炳罚了他不算,还添油加醋,将他课堂上打瞌睡的事告到他父亲跟前。

     孟父教朱炳数落得冷汗涔涔,只觉着自己整张脸皮都被人活揭了下来扔在地上踩,不仅对着朱炳连连作揖赔罪,连印卷子的印钱也没收,自然憋了满腹火气待顽劣的儿子归家发作。

     偏偏孟博远今日还回来的晚。

     孟博远心里也委屈得紧,他和两个好友肚子里就垫了俩鸡子儿,赶到膳堂时,案头只剩乌糟糟几样残羹,膻气冲鼻的山药林檎羊肝羹在大肚陶瓮里翻滚着,已经熬成了灰棕色的浆糊糊。

     三人在那桶泔水前相顾苦笑,这才索性各自返家。

     他们三人家都在夹巷,距学堂不过几步脚程,故都不住国子监的南斋学馆国子监成立得早,供学子住宿的学馆也是二十年前的老房宅了,至今不曾翻葺过,十二人一间大通铺,还不如辟雍书院的学舍舒坦。

     听闻辟雍书院的学馆四人或六人一斋,明窗净几,桌椅斗柜一应俱全,连茅房都熏香备枣,更备有香巾。

     就很羡慕。

     但他们虽然住家里,一日两餐却多在膳堂将就。

    家中既无显贵门庭,又非身家豪富,自然比不得甲乙学斋那些公子哥儿,成日里豪奴簇拥,三餐茶饭都有人奉到案头。

     他们三个,连个书童都没有! 细论起来,甲乙两斋的学子也从不去膳堂用饭,不是乘车回家用膳便是早就在去樊楼潘楼沈记等大酒家定了席面,这膳堂也就只能折腾他们这些小官子弟的五脏庙。

     晨课太早,家里生火造饭赶不及,倒不如花几个铜钱在膳堂凑合。

    午间国子监的后门是不开的。

    他们便揣些炊饼烧饼充饥,或是热些点心,草草咽下又又要赶着听讲去了。

     晚间原该归家用饭,但学了一整日的课,好不容易能松快松快,和同窗们结伴吃饭才另有一番滋味,十天倒有五天都能约着翻墙出去吃各式各样的路边小摊儿,于是家里也懒得做他们的饭了,留点剩饭剩菜便算聊表心意了。

     但孟博远今儿回到家,等待他的连残羹冷饮都没有,只有他爹铁青着脸候在前厅,手把藤条都攥得咯咯响。

     “畜生!”孟父见他进门便暴喝,“去你阿爷灵位跟前跪着!” 孟博远垂首便跪。

     如意:我的金手指其实是……[墨镜] [10]汤饼香:你就说吃不吃? 小时,孟博远也曾为他爹的偏心暗自伤怀,如今早已习以为常,此刻既不惊慌也不心酸,只是撇了撇嘴。

    他早料到他爹的脾性,这顿打横竖躲不过,只是没料到来得这般快。

     藤条挟着风声"啪啪"抽在脊背上,孟博远咬紧牙关绷直腰背,疼得面色由白转青,愣没叫出一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