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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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们坐在墙根哼哼唧唧地哄孩子。

     小拉一边看电视,一边搓泥。

    他搓完脖子搓脚丫,搓成一个泥丸,闻闻,嘿嘿一笑,就向那老娘儿们堆里砸了过去。

    这算是一种调戏吧,几个老娘儿们也把小石头扔过来,笑嘻嘻地说:“丢你娘的绣球。

    ”绣球二字使小拉想入非非,这单身男人下劲搓了个大的,砸中了一个寡妇的头。

    寡妇一拍大腿破口大骂:“哪个小歪?拢俊毙±?站起来说是我,寡妇扭扭屁股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三巴掌。

    众人哄笑起来。

    小拉摸着自己的头,看着女人的手。

    除了他娘,还没有别的女人碰过他。

     叶子是个淘气的小姑娘,在伊马的记忆中,她的裙子永远是脏兮兮的。

    她在人群里挥舞着一把小勺,嘴里嚷着打、打。

    柳青躺在摇椅上说:“不听话,打屁股。

    ”叶子依然说打、打。

    柳青便在她屁股蛋子上来了一下,问她还打不打,她嘴一撇,说抱抱。

     伊木抽着旱烟,瞎妮攥着根绳子。

    伊马爬到东,爬到西,他的智力和别的同岁的孩子不一样,五岁还不会说话。

    瞎妮把伊马拽回来放在膝盖上,小声哼唱:月老娘,黄巴巴, 爹浇地,娘绣花。

     小乖儿,想吃妈, 拿刀来,割给他, 挂他脖里吃去吧! 她想把儿子哄睡,自己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伊马就爬到大门口,坐在那里看呼啸而过的车辆。

    那一刻,伊马很孤独。

    一个人从公路上走过来,拐弯在伊马面前停下。

    他的脸恐怖极了,伊马吓得双手抱着头。

    终于,伊马一声号叫。

    当时正是夏夜,电视机前的人们看到那张脸也都打了个寒战。

     那张脸简直就是魔鬼的杰作。

    他的脑袋缩在肩膀里,一截僵硬的脖子露着青筋,喉咙似乎被结扎过,咽口唾沫要费很大的劲儿。

    他两腮写着狰狞,额头上伏着一只癞蛤蟆,翻转的耳朵可能会引来风暴,有悲惨的声音在里面回响。

    该怎么称呼他的鼻子呢,一个小疙瘩?一个卵?一个瘤?牙齿是撬杠,嘴唇成了支点,而嘴角塌陷着,随时都可能流出白沫。

    那下巴,下巴却怪异地翘了上去,形成一个酒窝,几滴雨和汗可以储存在那里。

    杂乱的五官只剩下一只眼还活着,眼皮上翻露着血丝,惊恐的眼球凸出,仿佛一耳光就能震落,另一只眼死掉了,眉毛在深陷的眼眶里像是黑色的小草。

    整张脸树皮似的疙疙瘩瘩,坑坑洼洼,只有眉间的一小块皮肤是完好的。

     “伙计,脸咋啦?”柳青问。

     “烫的,开水烫的。

    ”他回答。

     当天夜里,瞎妮对伊木说:“新来的这个人,我认识!”这个人就是那个卖包子的小贩,瞎妮被人贩子拐卖的路上,就是这个小贩改变了她的命运。

    她凭借瞎子特有的听觉,认出了他。

    生活中处处隐藏着危险。

    一锅沸水从天而降,他的人生就断成两截。

    上半辈子是天堂,下半辈子是地狱。

    命运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

    他像一个鬼,白天不能出来,晚上化作一个游魂,孤孤单单。

    对这具行尸走肉来说,只有柳营才是他苟且偷生的地方。

     残疾使他们一律平等。

     他姓马,是个回民,小拉也是回民。

    老马来了之后,他和小拉就都遵从了穆斯林的饮食习惯。

    吃饭是一种享受。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老马熬了一大锅羊汤,熬了三天三夜。

    雪花飞舞,香味弥漫。

    他对小拉说,单县有口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