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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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态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谢芷清从前将这些事情看得隐秘无比,提起来就会脸红扭捏。

    但是当这片区域其他人的态度都相当平静自然,眼中只有这件事本身的答案,而没有别的东西时,谢芷清竟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事情了。

     甚至,在这种自己与群体截然不同时,都不需要别人提醒,她就会主动想到,是不是她的想法有问题。

     谢若清料到了,这就是很简单的从众心理嘛。

    人是社会动物,言行举止必然会受到环境影响,“月经”,以及其他东西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当舆论和社会风气视之为洪水猛兽时,越是不说,人们越无从了解,它就慢慢变成了“忌讳”。

    丽嘉 所以她并不是很担心谢家人来到现代后能不能改变的问题,他们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绝不会倔强一辈子——如果能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生活方式,又有什么理由死守着过去不放呢? 论起见风使舵、为自身谋夺利益,没有谁比这些世家贵族更擅长。

    现代人总觉得古人迂腐,却不结合时代背景分析,他们所做的都是符合封建社会的最佳选择罢了。

     因为她们体检的项目比较多,有关部门将方方面面的检查全都安排好了,所以即使在同一个科室,她们也是分布在不同的角落,这样能提高检查效率。

     看完谢芷清这边,谢若清又像陀螺似的转到李静雪和王玉芝那边。

    祖母年纪大了,全家人对她的身体检查都最为上心,李静雪更是片刻不离。

     她们那刚做完某项检查,谢若清就正好赶上了医生讲解。

     “没什么大事,老人家还是很健康的。

    ”医生推了推眼镜,“您平时的饮食应当很讲究了,这点不用我多说,剩下的就是要多活动,多晒太阳补点钙。

    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尝试慢跑、骑自行车、爬山、跳绳等体育锻炼。

    ” 这些都在谢家人的意料之中。

    他们喝下毒酒未死,反而穿越时空后,身体也像是经历过一次“洗经伐髓”,祛除了体内的沉疴宿疾。

    只是这效果不算彻底,虽谈不上有多康健,但比起从前已是大有好转。

     王玉芝点点头,她这几日已经有所了解,夏国推崇的养生方法更偏向“动”,而不是从前她们认为的静养。

     在比较过夏国老年人口数量和国民平均寿数后,她当然是选择相信夏国的方法,谁会拒绝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呢? 至于什么体虚、体寒之类的,就是她和李静雪婆媳俩都有的毛病了。

    十几岁便为人妇为人母,还要操持家业,相夫教子,就算身边有得力丫鬟陪嫁辅佐,也很是劳心劳力;再加上古代的医疗水平有限,她们身体要是没个病根才不正常。

     幸好这些都称不上什么大病,注意调理慢慢养回来就是了。

     这里的妇科检查,偶尔也确实让人……有脚趾抓地的尴尬。

    别说古人了,就算现代女性去看妇科也经常有扭扭捏捏的。

    此时谢若清的作用便发挥出来,有她陪在身边,耐心解释这都是医学,没什么好忌讳的,医生什么病人都见过等等。

     这种劝解开导的话,由熟悉的亲人说出口,效果当然比素未谋面,还裹得严严实实的医生来说要好得多,但在另一边,郑毅对谢家人起到的就是反效果了。

     ——想想吧,某些男科问题本来就难以启齿,偏偏旁边还站着郑毅。

    他又不算陌生人,偏偏关系又没好到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可不就是尴尬到让人窒息么。

     这里面最别扭的当然是谢嘉衡,郑毅在他心里可是浪荡不堪、要把他妹妹骗走的混蛋,让这家伙见证他在做检查时的窘状,谢嘉衡真想直接晕过去。

     但他不能,他是长兄,就要做好表率。

    要是连他都唯唯诺诺,底下的弟弟们要如何应对? 是以,尽管内心尴尬到恨不得当场去世,谢嘉衡面上还是表现出十足的淡定。

    谢瑾瑜就更不用说,作为能在国家权力漩涡中心游走的国公爷,他也只是仓皇了一瞬,就恢复如常。

    不管内心怎么想,面上却是不露痕迹。

     郑毅不由高看了他们一眼,还抽空给谢若清发信息:【你家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

    】 谢若清笑笑,没回。

     现在谢家人在夏国无甚根基,她的那点资产在谢瑾瑜眼里称得上一穷二白,所以他们当然不会违抗“官府”的任何安排,能配合的尽量积极配合。

     倘若他们还是贵族,手中权势滔天,肯定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性格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谢若清还挺庆幸自己只是个十九线小画手,她越是“落魄”,谢家人才会越谦逊。

     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这是在古代,在他们生活的王朝,谢嘉衡发现郑毅这种心怀不轨、妄图败坏他妹妹名节的男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要先套上麻袋将他打一顿再说。

    就算对方是皇子,都是谢家人有理——先帝最宠爱的福王看上了谢芷清,都得走正规流程求皇帝赐婚。

     但就算他们谢家现在没了尊贵的身份,也不会遗忘曾经的门第和荣耀,郑毅对他家女孩如此轻佻,绝对是谢嘉衡无法容忍的! 在其他人做检查的空隙,谢嘉衡将郑毅拉到一旁。

     谢嘉衡低声道:“此处无人。

    郑卿……郑先生,烦请你和我说个明白,你是否对舍妹有意?” 郑毅瞥了眼头顶上的监控摄像头,其实不太想说。

    现在他正属于公务阶段,身上还带着隐藏式收音设备,他们的交流都能被特殊行动组给听到。

     在其他同事的关注下聊感情问题……他可不想以一人之力贡献供全组讨论的八卦。

     见他迟疑,谢嘉衡心中更恼,语气都冷了几分:“郑先生,某……我很感谢你先前对我们家的帮助,他日必当涌泉相报,但我家的女孩,可容不得先生轻侮。

    你既无意,便和她保持距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吧。

    ” 耳机里已经传来崔阳那损友的笑声,郑毅无奈,只好回答:“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玩……总之,我对若清不是你想的那样。

    ” 谢嘉衡拳头都握紧了:“你怎能直呼舍妹闺名,竟半点不知礼数!” 郑毅:…… 他当然看得出谢嘉衡很想揍他,可惜这谢家长子是从文的,没能继承到他爹一身战场拼搏留下的煞气。

     郑毅没有想和他打架的想法,一来这是谢若清的哥哥,他要是敢先动手,就别想着追回谢若清的事了。

    二来嘛,这谢嘉衡今年才十八岁,顶天了也就是刚读大学的年纪,他和小孩有什么好计较的? 而且这是特殊部门还在观察的“异界来客”对象,在非必要情况下,他不能和对方起肢体冲突,会违纪的。

     他只好给这小孩科普:“夏国没那么繁琐的规矩,名字起了就是让人叫的。

    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郑毅,不用叫【先生】,我听着不太习惯。

    ” 总感觉像到了餐厅里,服务员要给他点菜那样。

     “我们这也没什么男女大防,婚姻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套,现在流行的是自由恋爱。

    你看若清的态度还不明白吗?如果我的举止在夏国很过分,她早就制止我了,我俩就是正常说说话。

    ” 前面的话,谢嘉衡还保持着半信不信的怀疑态度,等郑毅提起谢若清的反应,他才多信了几分。

     郑毅倒也没有说错,若清向来机敏,不是白白吃亏的性格。

    等谢嘉衡冷静下来后,才想起那天郑毅上门时,也曾连名带姓地直呼蕙清的名字,只是他们那时要处理的信息太多,谁都没在意。

     行吧,看来是风俗习惯有很大不同。

    这夏国风气,还真是礼崩乐坏,不成体统,放浪形骸。

     但没等郑毅松口气,谢嘉衡仍然很执着地问他: “那郑毅,你是否对舍妹有意?若你是真心求娶,我得先去禀告父母,再做考量。

    若是无意,那便当我没说这话,但以后你们也得【正常来往】,不要乱了分寸。

    ” 无论他什么意思,今天都得把话说明白,不管夏国习惯如何,他们谢家的姑娘岂能与他纠缠不清? 他是男人,左不过是一场风流韵事,还能被当作宴席谈资,吃亏的可是他家女孩! 郑毅:…… 好家伙,敢情刚才和你白说了呀,现在讲究自由恋爱,你们同意有个啥用啊,要谢若清自己点头才行!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人还没追回来,目标对象的哥哥就先和他“谈婚论嫁”了。

     崔阳都快笑疯过去,还撺掇着他赶快答应,走家庭包围本人路线也不是不行嘛。

     郑毅心想,他也就随便一听,要是他真敢绕过谢若清,直接和她家里人商量这种事,即使是他们主动要求的,那小混蛋知道了以后也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他都能想到她会怎么说——他们是古代来的,他又不是! “不太好吧。

    ”郑毅耸耸肩,“这是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 虽然他确实是想追回谢若清没错,但这不是曲线救国,是直奔着淘汰出局啊。

     谢嘉衡仍旧不放弃地追问:“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对舍妹是什么意思,你想不想娶她?!” 故事的发展总是这么充满戏剧性,拿着检查报告来找哥哥的谢若清走进他们的视野。

     在两人齐唰唰看过来的目光下,谢若清忍不住咽了咽。

     “额,其实,你们可以当我没听到刚才那句话。

    ” 谢嘉衡:…… 郑毅:…… 那你就别挑明这件事啊,可恶! 讨论这种事情被当事人听到,其实三个人都挺尴尬的,只有谢若清稍微好点。

     她轻咳几声:“大哥,你误会了。

    我和郑毅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 还在小公寓时,谢若清就和他们说了现代人之间的家属称谓变化。

    不管他们短时间内能不能改,反正她对于兄弟姐妹已经改过来了。

     这声普通朋友让郑毅眸光微暗,下垂的眼角掩去了他的满目不甘。

     在他们分手前,也确实是到了快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他至今都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触犯到谢若清的底线,让她温和却坚定地离开他身边。

     谢嘉衡无奈:“哪有女儿家旁听此等终身大事的?你听了便罢,还非要拿到台面上说……” 正主在这,谢嘉衡总算放过了郑毅,不要求他必须给一个答案了,反正若清的态度很明显在撇清关系。

     不管他们夏国的规矩如何,那郑毅方才也说了,讲究什么“自由恋爱”。

    既如此,他应当不会再纠缠若清了吧? 谢若清走了过来,谢嘉衡不动声色地调整站位,又稳稳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交汇。

     郑毅郁闷至极:“你那边的检查都做完了?” “嗯,都差不多了。

    ”谢若清回答道,“能当场出结果的都出了,剩下还需要时间的会以电子版发到我邮箱来。

    郑毅,我之前拜托你帮我找的精神科和心理医生,今天有来吗?” 郑毅点头:“有。

    是要给你弟弟诊断自闭症是吗,调查组请了相关领域的权威专家。

    ” 谢若清很高兴:“太好了,谢谢你们。

    ” “不用客气。

    这对我们来说,也是珍贵的一手资料。

    ” 有些话点到即止,不用说得太明白。

    谢若清听得懂,谢嘉衡还是云里雾里,他只大致推断出,这个医生应该是为嘉平找的。

     想到此处,他的心情也激动起来:“若清,你的意思是,嘉平的脑疾可是有治?” 谢若清:…… 她深吸一口气:“大哥,嘉平没有脑疾,他能听懂我们说话,智商很正常!他只是,额,可能只是过于内向,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症状,但他的脑子绝对没问题。

    你们不要再说他是傻子了,这样会让他更加不爱说话的。

    ” 受限于信息认知,在古人眼里,很少与人说话,也不和人玩耍,总是自顾自低头的谢嘉平非常奇怪。

    嘉宁从前还喜欢去逗他,但嘉平从来不搭理,即使被挠痒痒,被捉弄都没有任何反应,那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不过若清既说了,谢嘉衡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