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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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梅树已经死了,陛下身患旧疾,要是复发了……”

    他正要上前,却被一个黑衣暗卫拉住了:“别去。”

    裴渡怀里的是枯枝。

    也是,过往。

    这时候谁要上去,就是触霉头。最好就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如此,才可保全自身。

    裴渡在半个身子都被淋湿透后,人踉跄的起身,走进了尘封已久的梅苑里。

    他看着屋内的摆设,恍惚看见了从前的自己指着柳云惜大发雷霆。

    “你还小,你那根本不是喜欢。”

    “从今日起,放下你所有的心思。”

    裴渡忍着胸口沉闷的窒息,扯了扯苍白的唇角:“柳云惜,认真说起来,我才是那个最先动心思的人……”

    “人生有几个九年?你在我身边待了九年,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原因,是因为他不懂得珍惜。

    而现在,他这个辜负她真心的人,心中此刻就像是吞了千万根银针一样刺痛。

    春去暑往,秋过冬至。

    京城的奏折,一般都是讴歌赞颂他的丰功伟绩和海清河晏,最多提一嘴某某家儿郎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如果云惜还在,她肯定会让人把那家儿郎丢进清馆,让他好好尝尝被调戏的滋味。

    裴渡想了想,让人这么去做了。

    中部富饶之地的奏折,通常都是说特产,然后再说,送一些珍贵的请陛下品尝。

    可惜,裴渡重疾在身,什么都吃不了。

    但他还是收下了,准备烧给柳云惜吃。

    北疆邝城那边送来的奏折,通篇都是匈奴,把敌军形容得金刚怒目,身高十二尺,贪婪凶残,

    还说要把他们狠狠削一顿,揍回原形。

    末了再问一句能不能给边疆将士加点饷粮。

    这个得批。

    做完所有的事,裴渡望向殿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神色顿时恍惚。

    “现在几月了?”

    张太监一愣,垂下头:“回陛下,正好十月一,寒衣节。”

    裴渡神色一顿,恍惚想起去年自己在边疆的时候,好像也过了一次寒衣节。

    但他做了什么,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柳云惜笑意晏晏吆喝着军中兄弟,一起去领他们家眷送来的衣物。

    “一个一个来,都给我排队!”

    裴渡倏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却激起了他旧疾,猛然咳嗽起来。

    张太监吓得不轻:“陛下,太医吩咐过您不可大喜大悲啊!”

    听了这话,裴渡却摆了摆手,迈步朝远处的亿梅园走去。

    那是他为了仿造梅苑特意建造的梅园。

    白雪纷纷,恍惚中,他看见了柳云惜一身素衣,站在梅树下朝他笑了笑。

    “皇叔,我喜欢你。”

    “皇叔,我希望自己和你一样,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祉。”

    “只是这次云惜要先走一步了,皇叔,珍重。”

    裴渡紧紧的盯着她,无力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向消散。

    心口再次传来排山倒海般的一阵揪痛。

    裴渡一步步走进雪地,他神色倦怠丢掉天子冠,靠在梅树上,在红梅花瓣落下的那一刻,阖上了眼。

    从此宦海浩浩荡荡,再无人唤他一句,皇叔。

    第32章

    北疆,邝城。

    艳阳高升,早已改名换姓的柳云惜坐在院子里悠闲喝茶。

    顺带时不时就指正一下院子里的小崽子们扎马步不能上身前倾。

    “那个摇摇晃晃的,我看见了!”

    柳云惜的话才说完,屋内的苏行云就端着一碟糕点走了出来:“练了一个小时了,大家来吃吧。”

    话落,一群十来岁的小崽子立马放弃马步,笑嘻嘻的跑了过去:“谢谢师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