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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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还是七哥哥亲自送她回的府。

    外头那样大的雪,七哥哥怕她冻着,将自己身上那件红狐裘强行披到她身上,自己只着了一身绣云纹的交领袍。

    许是这一去要隔好些日子才能相见,七哥哥舍不得离开,与她围着将军府绕了一圈又一圈,话也较素日里多。

    她甚至还记得,跟在身后的淡烟与轻云着小话,讨论城中哪家胭脂制的好。

    火红的炭,温热的酒,舞姬旋转的衣裙,纷飞的雪,温暖的狐裘,少年湛然若神的黑亮眼眸,以及他身上凌冽的雪香……

    昨夜之事至今历历在目,怎可能一觉醒来就不见了四年呢。

    淡烟听了她的叙述,艰难开口,“小姐说的这些,已是四年前。”

    也就是在这日后过后不久,大将军哄着小姐回帝都探亲。

    从此之后,小姐美好的日子再不复存在。

    纾妍丝毫不信:“定是阿爹知晓我又偷跑出去,所以同人合起伙来吓唬我!他人呢?我要见他!”

    她爹那个人,什么荒唐之事都干得出来。

    轻云眼睛一酸,“家主他”

    “家主去军营了!”淡烟截住她的话头,“小姐若是累了先休息会儿。”说这话时给轻云使了个眼色。

    轻云嘴巴张了张,扭过脸揉眼睛。

    纾妍信以为真,只是她左侧额角隐隐作痛,怎么也睡不着,就连脑子里也乱哄哄,好似将一些很重要,却又不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纾妍扭头,只见裴珩再次出现在屋里。

    容颜似玉的男人头戴珍珠檐帽,着了一身檀色花纹交领直裰,腰系玉带,风姿真如覆雪之昆仑,肃肃烨烨,清冷艳绝。

    比起三年前的风雅入骨,眉宇间倒是愈发地成熟稳重。

    若真如她们所说,她如今十八,那么他二十有八。

    可他瞧着不过二四十五,难不成吃了永葆青春的灵丹妙药不成?

    还说不是哄她!

    帝都来的郎君,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一样,讨厌得很!

    纾妍轻哼一声,扭过脸去,随即怔住。

    只见不远处放着一面半人高的穿衣镜,模糊的镜子里同样的场景。

    披散着满头青丝的女子坐在锦绣华丽的拔步床上。

    她瞧着十七八岁年纪,额头缠了一圈雪白纱布,一张脸惨白无色,唯有眼角下一滴朱砂泪痣做点缀。

    她生得极美,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尤其是那对眼,又黑又亮,像是两粒杏仁。

    但她也很削瘦,下巴颏尖尖的,两截雪白的锁骨突出来。

    而镜子里亦有一头戴珍珠檐帽,着了一身檀色花纹交领直裰,腰系玉带的男子,不同的是他背对镜子而立。

    纾妍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镜中削瘦的女子亦做了同样的动作。

    她是谁?

    她不是她!

    仿佛有什么东西浮光掠影一般从她脑海里流逝。

    一瞬间,头痛欲裂的纾妍泪流满面。

    “我怎,变成这样?”

    手足无措的女子捂着自己的脸,“我,我眼泪怎止不住?我,我好像不是我了?”说着说着,捂着脸失声恸哭出声。

    她想这突如其来,毫无根据的巨大的悲伤并不属于她。

    即便醒来后无端老了四岁,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乏味人生的另一种惊奇的体验。

    十四岁的沈纾妍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金钱,地位,很多的爱!

    可这该死的眼泪半点不受她的控制,肆无忌惮地往外流淌,像是要将她溺死其中。

    裴珩没想到方才还一脸天真烂漫的小妻子抱头痛哭起来,大步上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冷冷吩咐,“即刻将秦院首叫进来!”

    六神无主的淡烟与轻云赶紧去办。

    犹自伤心的纾妍伸手去推裴珩,哭道:“你这哪里来的讨厌鬼,你,你莫要抱我!”

    裴珩安抚:“我是你夫君。”

    “大骗子!我才十四岁,尚未婚配!”

    她根本不相信,见他不肯松手,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

    他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手。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很快鲜血顺着他雪白的手背蜿蜒流淌,一滴又一滴砸落在她雪白的寝衣上,洇出一朵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