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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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站在书房门口。

    一年前,顾承煊就是在这里,握着她的手教她签下婚书。

    一年后,书桌上积了层薄灰,桌上的《莎士比亚全集》纸张已经泛黄。

    ……

    顾承煊来的时候,黎染刚在浴室吐过血。

    她靠着浴缸滑坐在地,任由冷水从龙头滴答落在旗袍上。

    灯在她眼下投出青黑阴影,桌上的阿司匹林瓶已见了底。

    他抬手叩了叩门框,眼神带着几分不耐:“听佣人说,你从医院回来就把自己关在这儿,是还在为芊芊的怀孕闹脾气?”

    话音刚落,他瞥见梳妆台上的杏色丝巾。

    丝巾边缘还绣着未完工的并蒂莲。

    他伸手去拿丝巾,语气缓和下来,“月底要去重庆谈盐务,这花色倒衬我的新西装。”

    黎染转身,盯着那截丝巾。

    她突然抢过丝巾,就着烛火点燃,火舌瞬间吞没了丝巾。

    “黎染!”

    顾承煊劈手去夺,火星溅在他西装上烫出焦痕。

    他盯着满地狼藉,额角青筋暴起:“发什么疯?”

    黎染依旧沉默,只是用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望着他。

    得知真相那刻,她连眼泪都流干了。

    那些月下誓言,那些耳鬓厮磨,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欺骗、利用、背叛......

    积压的情绪太满,反而让她连怨恨的表情都做不出。

    若可以,她恨不能这把火烧穿他的五脏六腑。

    顾承煊却被她的冷漠彻底激怒:“当初黎家要破产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硬气?现在倒学会摆银行家千金的谱了?”

    分明,她从前不是这样。

    初遇时,她会在他应酬晚归时温好燕窝,会在他头疼时轻声哼唱江南小调。

    可如今,不过五年光景,她怎么就成了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黎染抬眼看向顾承煊,目光清冷又疏离。

    曾经炽热的爱意早已熄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失望与麻木。

    他满脸怒容;她神色淡漠。

    一个步步紧逼,一个绝不妥协。

    僵持许久,她轻叹一声,从包里取出早已备好的离婚书,平整地铺在两人之间。

    “该算的账,一笔都不会少。”

    “五年相伴,到此为止。”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六章

    顾承煊上次这般失控,还是黎染当众撕毁他给余芊芊置办的婚书那日。

    那时他掀翻了整桌西洋钟。

    “余家航运被扣押,我娶芊芊是为了打通长江航道!你读了洋书怎么还这么固执?她只是个姨太太!”

    他永远不知,她真正在意的是婚书上那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如今,她愿意让位。

    他仍是怒意难消。

    此刻,他又在盛怒之中,将刚从法国运来的留声机砸向地板。

    唱片碎片四处飞溅,像极了他们千疮百孔的婚姻。

    他扯松领带,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暴戾,“黎染,你当顾公馆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旅馆?”

    “黎染,别给脸不要脸。你举报我走私军火的事,海关总署还等着我去解释!这些账我还没跟你算!”

    给脸?

    黎染仰头大笑。

    所谓宽容,不过是他用鸦片毁掉黎家烟馆,用计逼死她丫鬟,是他在她咳血昏迷时,搂着余芊芊在和平饭店彻夜笙歌。

    “顾先生的给脸,黎某真是无福消受。若能重来,我宁愿在燕京大学教书,也不愿嫁进你这吃人的魔窟。”

    “黎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