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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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姜婉祯决定回姜家老宅看望病重的祖母。

    她穿着一袭浅蓝素衣,脚步轻得像落雪,一步步地走向顾知州的书房。

    长廊寂静无声,唯有她的心跳声,在耳边轰然作响,如擂鼓一般惊心。

    书房门虚掩着,她抬手欲敲,指尖刚碰到门板,就听到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姜婉祯瞬间僵在原地。

    “知州......”

    徐莜莜娇软带媚的声音,仿佛浸了蜜,一声声缠绵入骨。

    姜婉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颤着手将门缝拉开一线。

    只见顾知州将徐莜莜紧抵在书架前,灯影摇曳,两人的身影交叠,仿若缠绵缱绻的剪影。

    徐莜莜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唇上还残着顾知州刚落下的吻。

    他的神情柔和而温存,这样的神色,姜婉祯已经很久没在他脸上见过了。

    徐莜莜忽然瞥见门外的姜婉祯,立马推开了他,温声提醒:

    “姐姐好像找你有事,不要闹了知州。”

    顾知州缓缓转头,目光扫过姜婉祯苍白的脸,眼神冷漠得像结了冰:“找我何事?”

    姜婉祯喉咙发紧,半晌才艰难开口:“我......想让你陪我回趟姜家老宅。祖母她......病得很重。”

    “明日我要陪莜莜去参加会展。”他毫不犹豫地打断。

    姜婉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仍倔强道:“祖母命不久矣,当年她为顾家求过情,如今就算是还情也......”

    顾知州垂眸思索,眼神晦暗不明。

    姜婉祯以为他动摇了,心中生出一线希冀。

    徐莜莜看她一眼,忽然道,“知州,老人家更重要,社交展览会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男人的眉眼顿时柔下来,低声应道:“好。”

    姜婉祯眼里闪过一瞬亮光。

    可还未来得及欢喜,便听他接着冷冷道:“姜老太太垂危,当年对顾家确有恩情,理应去探望。”

    仿佛这一切,仅是他履行人情的例行公事。

    她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身离开时,终有一滴滚烫的泪,悄然滑落。

    次日,顾知州陪姜婉祯回到姜家老宅。

    姜婉祯跪在祖母病榻前,眼圈通红,声音微哑:“祖母,我带他来了。”

    姜老太太昏沉的眼中泛起光亮,枯槁的手颤巍巍地伸出,紧紧抓住顾知州的袖口:“阿州,当年你在祠堂前发的誓,还记得吗?你说要护我家婉祯一世周全......”

    “老太太,”顾知州低声开口,语气却冷硬如铁,“时代变了,如今讲究两情相悦。”

    “知州!”姜婉祯猛地拽住他的衣摆,泪如断线。

    老太太剧烈咳嗽,金线枕巾洇出暗红血渍。她泪眼婆娑,哀求着:“算我这把老骨头求你......别毁了婉祯的一生......”

    顾知州喉结滚了滚,抿唇欲言。

    就在这时,姜婉祯猛然扑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她发间苦茶香混着药香扑入鼻端,他一怔,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紫藤花下,她笑意清浅,眸如星子。

    他心头一震,低头看她,那睫毛上的泪珠像极了碎落的月光,沾染在他掌心,冰凉刺骨。

    “我答应您。”

    话出口时,他自己都怔了一瞬。

    姜老太太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

    6

    出殡那日,暴雨如注。

    姜婉祯跪在泥泞中,从白昼到黑夜,顾知州却始终没有现身。

    直到七七过后,书房再见。

    男人神情冷漠,将一只牛皮纸袋甩到桌上:“离婚协议签了吧。公馆、银票,两千大洋足够你过余生。”

    姜婉祯指尖发颤,眼中寒光渐凝:“那祠堂的誓言、祖母临终前的托付,你都当笑话?”

    “那是你的一厢情愿。”

    顾知州解开领带,露出脖颈间若隐若现的齿痕,“莜莜有了身孕,我得给她名分。”

    姜婉祯失笑,泪水却从眼底滚落:“原来......我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如。”

    她猛地站起身,扑到桌前,颤声质问:“顾知州,你到底有没有心?”

    男人不耐地看了她一眼,掏出怀表:“这些痴人说梦的话,你还要说多久?”

    说罢,将离婚协议推至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