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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涕如丧考妣的时候,石咏却自此收了泪,他已经痛到哭不出来。

     ——十三阿哥的音容笑貌,都已成绝响,他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在往后怡亲王府上治丧的将近两个月中,石咏一直浑浑噩噩的。

    表面上似乎看不出什么,亲近的人却都明白他伤痛太甚,以至魂不守舍。

    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联袂过来宽慰他,十三福晋特为去寻了如英说话,要如英帮着排解石咏。

     除此之外,石咏的痛苦,也都教雍正看在眼里,这位对石咏原本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次难得再没多说什么。

     怡亲王府治丧的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很多事。

     例如贾雨村在石咏“悍然”将他扔到永定门外之后,更加详细地“编纂”了几件石咏与“阿其那”勾结的证据,往上级那里一送。

    官员们不敢怠慢,层层又递到了雍正皇帝手中。

     雍正其实早已在十三阿哥手中看过石咏的那些“拼音信”,并不认为石咏与允禩有什么勾结。

    另外,贾雨村奉上的“证据”明摆着就是为了一己之私,告密揭发石咏,正应了石咏当日在十三阿哥病榻前之言,雍正初时还将信将疑,眼下却被贾雨村这等行径狠狠地打了脸。

     于是雍正狠狠发作了贾雨村,将他贬去江宁,做了个城门卫,所用的借口乃是贾雨村在怡亲王丧仪上表现得“不够哀恸”,这一点也正是从贾雨村的同僚那里收到的线报。

     贾雨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知道的无不大快人心。

    日后虽然贾雨村也曾兢兢业业地想要起复,但是折腾了无数次,都没能成功。

    一来所有他的上级同僚都知道了此人专会告密揭发;二来么,江宁首富的夫人,娘家正好姓甄。

     雍正对贾雨村之流刻厉无比,可是因为十三阿哥不幸早逝,雍正对于其他手足终于表现出了少见的宽容与大度。

    诚亲王允祉重新领了礼部的差事,十四阿哥则被从景陵召回了京,虽然赋闲在家,但是到底是可以四下里稍许走动走动。

    据说这也是因为十四阿哥在听到十三哥的丧信之后,在景陵哭了一场的缘故。

     唯一还被困着的是老十。

    十阿哥因以前与允禩来往过密,雍正到底是存了戒心,没有马上开释,往后拖了大约十六个月,才将这位从张家口放出来的。

     石咏听说这些事,心知雍正不过是完成胤祥最后的心愿:善待手足,即便再不愿意,雍正也不想让胤祥在地下不安。

     石咏时时能记起,十三阿哥临终之前,与雍正谈了大约有一个时辰。

    十三阿哥在病榻上到底对雍正求了什么,无人得知,只有后来从雍正的种种所作所为之中,才能慢慢推测出来: 十三阿哥应当是曾请求雍正善待手足兄弟和子女,大约也提了粘杆处和密折制度的种种弊端,力劝不要用这种手段来控制臣子,免得令朝中风气败坏,失了秩序。

     有时石咏会忍不住想,十三阿哥还会向兄长提什么,会提到石咏出海远航,去寻找那个“新世界”么? 没多久,雍正本人就直截了当地向石咏提了这件事。

     “听说你打算辞官?”雍正自顾自坐在养心殿小书房的炕桌跟前,戴着眼镜,盯着面前如山似的奏折,正眼也不看石咏。

     石咏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是!” 其实石咏当初在十三阿哥病榻前提及他要辞官,并非想是向雍正透露他未来的打算,更多是想借此引出他对粘杆处与密折制度的看法。

    岂料这话被雍正牢牢地记在心头了。

     “朕就是不许你辞官,看你怎么办!”雍正恶狠狠地说。

     石咏想过当初他直言不讳的后果,也想过被像是年羹尧或是贾雨村那样降职,身上的官职被一撸到底,甚至还想过雍正随便找个由头问他的罪,好出了心头的一股恶气……可他没想过雍正的处理方法这么简单粗暴,就是不许他辞官。

     这下他可怎么办才好?难道,还真要学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挂冠归去? 他已经将未来的计划隐晦地向妻子透露过,如英早已表达了她的看法,既然已经嫁了石咏,那便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