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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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颇有些惊讶:“……这册兵书不是失传许久了吗?”

    “我听闻著书人谋逆,前朝便将这书倾数毁了,怎的你这倒还有一本?”

    兴许是难得有人同他讨论兵书,小病秧子竟话里没带刺,只轻声道:“是父亲留下来的。”

    他想起来了,沈鸢搬进他家里的时候,排场简陋、财帛甚少,只拉了足足三车书籍,他还坐在墙头瞧热闹。

    那时想,这可不是搬来了个小书呆子。

    谁知这一册一册皆是兵书。

    他瞧着那一册一册陈旧堆积的书籍道:“那这些都是……”

    沈鸢道:“都是。”

    沈鸢垂眸淡淡道:“我父亲便钦佩靖安侯,总嗟叹自己并非将才,便盼我从军杀敌,守天下太平。于是搜罗天下兵书,日日教我习武、授我带兵之道,如今虽用不上了,亦不敢舍。”

    说这话时,沈鸢盯着自己瘦而苍白的手腕,露出一丝嘲讽似的笑意:“你若要笑,便只管笑吧。”

    他挑了挑眉,说:“笑你什么?”

    沈鸢的笑意渐渐褪了,不曾说话。

    他却也没继续问,又瞧了瞧他桌上湿漉漉的纸张,依稀能瞧出阵图的模样,说:“这些是你画的?”

    沈鸢明显声音少了许多冷意,半晌轻声说:“这些原本也是父亲照着兵书,加以自己行军的理解、整理下来的,好些都是只有阵书没有阵图,只是从前遗失了,我便依着记忆描摹出来……”

    他说:“那怎么跑到卫三他们手里了。”

    沈鸢冷哼一声:“上回让你按在墙上时,落在地上了,他们趁乱拾了去,后来险些没找回来。”

    他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他凝神去瞧,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撒星阵,却月阵。

    他依着自己行军打仗的经验,也不得不称赞一声:“画得很好。”

    沈鸢却没了动静。

    他这时候蓦地笑了,说:“怎么?夸你的时候,倒不反驳我了?”

    沈鸢道:“谁不喜欢被戴高帽?”

    他道:“我这可不是戴你高帽。”

    这样多的阵图,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量。而沈鸢眼下所在的文昌堂,与他所在的昭明堂不同,并不教习兵法阵图,沈鸢一边要考书院里的头名,一边又要将这些兵书一一翻阅,还要将这些阵图逐张绘出。

    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功夫。

    他甚至仿佛能瞧见,小病秧子挽起衣袖、循着父亲的笔记,在灯火摇曳下,一笔一笔勾勒描摹的模样。

    手腕清瘦,眉眼却灼灼。

    如现在一般,光是瞧着这些兵书阵图,便眼底倒映着摇曳的火,几分得色。

    他蓦地有些后悔,卫三卫四还是揍得轻了。

    半晌说:“哪些毁了,给我瞧瞧。我帮你抄过了再走。”

    沈鸢愣了一下,抿唇道:“不必了,照霜知雪能帮我誊一些。”

    他笑道:“那你不也得动手?本来就受了凉,这下又不怕病了?”

    这三两句功夫,他仿佛又回到了梦境最后一段时间,那时他与沈鸢都为复仇而活,利害关系一致,倒不知什么时候,统一了战线。

    似是友人,又似乎不是,也是这样一句接一句地说着。

    话无好话,却是相依为命的人。

    他那时只有沈鸢。

    沈鸢那时也只有他。

    他恍惚间弄错了身份,下意识伸手去摸沈鸢额头。

    手掌覆在他的额上。

    他眼睁睁瞧着沈鸢漂亮的眸子圆睁,仿佛烫着了似的,猛地后退了一步。

    牵连着桌上的东西都落了地。

    这下他俩都怔在原地,沈鸢愣了,他也不好解释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止。

    这下说什么?我梦见咱俩亲如兄弟,摸一摸额头算不得什么?

    倒是沈鸢的侍女跟随风一起急慌慌进来了,一副生怕他俩打起来似的。

    见没动了刀兵,面面相觑,倒有几分愕然。

    “你回去吧,”沈鸢低下头去捡起地上的狼毫,只有耳根微红,“若顺路,便将食盒还回去。”

    “替我向姨母说一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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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瓒出了沈鸢的门,没急着走,倒垂眸,盯着指尖发了好一会儿呆。

    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