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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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急的时候都忘了他自己现在只是个娃娃,也忘了眼前这个未来是出了名的法外狂徒,什么都往外说:

    “你还小,遇到这种事就得告诉老师,实在不行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别什么都自己忍着。”

    “而且你伤口这样留着真不行,刚老师只是给你简单消消毒,你回去以后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江旬听不懂什么是未成年人保护法,也根本不会去医院。

    他此时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很讨厌,怎么看都讨厌,又讨厌又折磨人,折磨到他快要分不清现在到底要干什么,只能凭着本能道:

    “我不需要,也不用你假好心。”

    迟牧年被他这样吓一跳,下意识反问:“怎么就成假的了?”

    “就是假的。”

    江旬被他这茫然的表情激起些情绪,从床上一下坐起来,这些天憋在心里的全都对着迟牧年:

    “全是假的,你是假的,你说的话也是假的,你整个人都是假的。”

    “我......”迟牧年睁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下意识想伸手拉他,却被人一把推开。

    江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条裂纹,和侧脸那条印子一样,眼睛通红一片,像是受尽了委屈。

    他站到床上,居高临下盯着迟牧年,被刘海挡住的脸很阴沉,脸上的青紫让他像个怪物,说出来的话却暴露出他此刻也只是个小孩:

    “你要是不想理我,就少烦我,别一下理,一下不理的......”

    “我不想理你,更不想看见你,你离我远一点!”

    第8章第八章“他们欺负我”

    一句句讨伐砸下来,迟牧年抬头看他,下意识握紧小手。

    过了快一分钟才轻声开口:“我不是。”

    但具体是什么,后面那些他没法说,因为好像就是有点那个意思,江旬说得一点没错。

    盯着眼前这张受伤又委屈的脸,迟牧年垂下头:

    “对不起。”

    说完以后没再看他,默默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脚绕着木床跑一周,换好鞋子以后往午休室外边走去。

    他俩刚虽然不大不小的吵一架,但声音不大,周围崽崽没一个发现的。

    江旬等他走了以后才重新坐下来,胸腔上下起伏,眼睛红得骇人,好半天才完全平息。

    瞥眼旁边空落落的小床,江旬知道今天中午大概率睡不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江旬讨厌幼儿园,讨厌老师同学,准确来说他讨厌一切有人的地方,他讨厌所有人。

    所以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江旬往隔壁那张床看过去,小小的心脏揪成一团。

    这个人更可恨。

    可恨到他希望对方从来没出现过,干脆从现在开始就消失,以什么方式消失都可以。

    或者

    实在要出现那就老实待着,最好像那只被他藏在衣柜里的破布偶,一动不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旬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太过短暂的人生经历让他对现在的感觉没有任何头绪。

    他侧脸抵着床上的枕头,无数个声音出现在周围,啃噬他的耳朵:

    “你是个疯子。”

    “你跟你那个爹一样,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求求你,你别在这个家里了行不行,我看到你就恨,看到你就恶心!”

    “你怎么不去死,啊?”

    “怎么不去死啊!”

    又来了......

    江旬翻了个身,在一片黑暗当中睁开眼。

    是啊。

    他怎么不去死。

    江旬从生下来起,就没有人能比他对“死”的理解更深刻。

    要是那时候直接死了就好。

    江旬闭上眼睛,等到四面八方的黑暗一起向他涌向来,他先是正躺着,到后来转过身对着另一张床。

    空荡荡的床铺,他把被子举过头顶,用小小的身体把周围的中缝死压住,不留半点空隙,整张脸完全闷在里边。

    耳边先是能听见细微的走路声,到后面完全安静下来,什么都听不见,身上除了厚重的压迫感什么也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