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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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思危走得很匆忙,来不及告诉身边的人,像他六年前回国时那样只背着个书包登上飞往英国的飞机。

     他在医院看到妈妈时,发现病床上躺着饿苍白女人和他记忆中的女强人相去甚远,那么瘦,那么脆弱,如同寒夜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病房里有个快到他肩膀的小男孩,坐在病床边握着妈妈的手警惕地看着他。

     两个不堪一击的人,两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他们的戒备和小心翼翼触动了吕思危心里名为恻隐的弦。

     吕思危走到床边,揉了揉那个男孩棕色的头发,说:“别怕,我是你哥哥,来看妈妈。

    ” 吕思危在国外一待就是四年,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妈妈的病情好转,从医院搬回家里,第二年时完全痊愈,兴高采烈地计划着和家人一起环球旅行。

     然后是他在国外的书画圈闯出了些名堂,举办过几次画展,成为了圈子内有小名气的华人画家。

     五年前,他和陈章在一次画展上相遇,两个理念相同的年轻人碰到一起,一拍即合,他返回国内,和陈章的画廊签约,一签就签到了现在。

     杯子里的热水温度散尽,过去的十五年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过,正如他曾经言之凿凿的那样,有些事情模糊了,但关于方亭越的部分,记忆犹新。

     吕思危惊讶于他居然记得那么多自以为忘记的事情,这些从未褪色的点滴像是凌迟的刀子,一下一下划在他的身上。

     ……我小时候,是作精转世吗? 吕思危站在书架边看着照片上的少年,他说不出自己究竟在哪个时间节点改变了,只觉得学生时代的自己不可理喻。

     方亭越一定忍他忍得很辛苦吧。

     方亭越。

     算一算他们有九年没见面了,但是光是想到这三个字,心里就发起热来。

     刚到英国时,他每天在家和医院之间往返,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其他。

     妈妈的病好转没多久,他忽然接到一个书画经纪人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称偶然间看到他那幅名叫《青春》的画,询问他是否有和画廊签约的意愿。

     那是他真正踏入书画圈的第一步,是他人生的一次华丽转折。

     那段时间他激动到无以复加,沉浸在新奇与狂喜之中,废寝忘食地画画,很快第一次签约、第一次参加画展、第一次参与拍卖、第一次以新锐画家的身份担当绘画大赛的评委…… 他过得太过充实,以至于,居然遗忘了方亭越这么久。

     响, 第11章 照片难以还原方亭越本人十分之一的相貌气质,但光是一个大合照里的侧影,便让吕思危心跳不已。

     一股暖流从胃里逆流到胸口,一阵酥,一阵颤。

     现在的吕思危不像小时候那样偏执,他有着广泛的交际圈,一个电话可以呼朋引伴,也可以为了谁远赴国外参加一场一时兴起的婚礼,但他再没有遇到一个像方亭越那样贴合他心思的朋友,也再没有一个人能激起他少时那般的独占欲。

     心底不知什么催促着吕思危,却又不明示因何催促,又催促着什么。

    他抱着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