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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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母亲张诺一辈子都没有勘透的在乎。

    她摇摇头。

     何秋的嘲讽模式还没有结束。

     “谢逢春在乎啊,《江楼明月》下个月开机,他通稿已经在准备了,谢大师唯一一根独苗男孙,这次要占尽鳌头。

    ” 谢冬芽长到三十五岁上头,活得一直劲儿劲儿。

    即算和范文轩婚后那两年面临的她这辈子最头大的问题时,她依旧觉得不是什么人生大难题,反正可以用离婚解决。

     唯一让她会发自内心黯然那么一下的,是何秋嘲讽模式的最后一句。

     谢冬芽,谢逢春,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这个家族的区别对待。

     冬芽是什么?是冬天落叶后的枝条上长出来的新芽。

    新芽完全长成绿叶,可不就是逢春了? 祖父写过一篇散文,就叫《冬芽逢春》,节选的段落被记录在中学语文课本的课外必读精选里,在恢复高考后,几乎是阅读理解辅导课本里必选内容。

     有一个写出来的文章是全国同龄人都读过的祖父的感觉怎么样? 谢冬芽的感受是,不怎么样。

     她的不怎么样,来自于对她母亲的逆反。

     在越剧团做当家花旦的张诺,是个往上三代住在徐光启旧宅附近小洋房的上海千金,父亲从复旦大学毕的业,进的报社做主编。

     这家报社从谢冬芽的外公当主编那年算起,再往前数二十年,主编便是谢冬芽的祖父,报社就是他创立的,在解放前人称他一声“报业少帅”谢大师。

     “报业少帅”办报写文,投笔从戎,才华斐然,信众无数。

    在那个崇拜大师的年代,人人都爱他。

     但年轻时的惊涛骇浪,都会变成年老时的平静沙滩。

     谢大师虽然情史颇为丰富,但是成婚很晚。

    直到四十五岁上头,才有了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不是同一个妈,一个留在南方,一个去了北方。

     谢冬芽的外公、张诺的父亲,在当主编的第五年就去世了,去世之前缠绵病榻足有一年,把本就不多的家底耗了个精光。

    张诺四岁时,跟着谢冬芽的外婆,被迫从徐光启旧宅附近小洋房搬了出来。

     至少要在精神上回到徐光启隔壁小洋房做上海小姐,是张诺自小的矢志不渝。

     她在天蟾戏院唱红了以后,追求者很多。

    精打细算地挑选追求者,是她给自己定的小目标。

     八十年代初,大家都很赶时髦,会去迪斯科厅跳跳舞。

    那时候能去迪斯科厅的,不是家里有两把刷子,就是自己很有两把刷子,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张诺在迪斯科厅碰到了谢大师在南方的那个儿子。

    这个儿子名字叫海遥,因为离开爸爸远,又在上海。

     但是没有关系。

    张诺想的是,谢海遥的爸爸,离自己的爸爸很近,不但很近,而且远远高于自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