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西南有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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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火网,後有督战队,进退两难。

     34团1营1连l排1班。

    先後上去两个人劝降,半路上都被打掉了。

     副营长鲍仁川问副班长卜风刚:敢上吗? 卜风刚:敢! 鲍仁川:好样的!完成任务给你记大功,负伤一定派人把你背回来。

     上去一个人,带回一个连——连官带兵,124名俘虏。

     从辽东到辽西,从东北到西南,卜风刚最难忘怀的就是塔山。

    全班12人,11个长眠在那里了。

    有机会就回去看看,在战友墓前流连,在纪念馆战友遗物前沉思。

     讲解员在讲述“独胆英雄”卜风刚的事迹。

    当年为4纵的某军军史,卜风刚的事迹占4页。

    “辽沈战役纪念馆”到处寻找卜风刚,他所在的海军驻沈阳地区办事处,对这位巡视员这段历史不了解,把“辽沈战役纪念馆”的人打发走了。

    妻子也只知道他在塔山打过仗。

    当这一切突然在人们眼前放出光彩时,这位“独胆英雄”的生命之火已快燃尽了。

    临终,他要求把遗体留给医院,做医学研究。

     他说他本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谈到黑士地上一位名气更响的英雄时,一些老人就谈起与这位英雄有关的至今默默无闻的一位英雄。

     在清除锦州外围一个重要据点时,攻上去,打下来,他(恕我未能写出他的姓名)一直在前线指挥,并率队冲锋。

    部队打得差不多了。

    据点快拿下来了,他也负了重伤。

     他却不能成英雄。

    因为後来指挥战斗的那个人。

    过去就是个英雄。

    要锦上添花,树个大英雄。

     当时人们为无名者不平,後来则觉得成名者官越当越大不是那麽回事儿。

    有人说他当年也就是个指导员水平。

    有人讲他当了大官後的许多笑话,说这是把他糟踢了,也把别人糟踢了,把党的工作和事业也糟踢了。

     英雄和当官本来没甚麽必然的联系。

    可英雄模范怎能不当官呢? 中国最尊崇的是甚麽? 在死人堆里站起来,又在众目睽睽中被人窃笑,甚麽滋味儿了这或许是甘愿默默无闻者的注释之一。

     被俘者 黑土地3年内战,从士兵到团长、政委,都有被俘的。

     有的跑回来,有的又被俘虏过来。

    後者基本都处理回家了,前者要进行审查。

    谁知你是自己跑回来的,还是故意放回来当特务的? 对干部审查尤其严格。

     1师出关不久,某团团长、政委带警卫连看地形。

    敌人先到了。

     连长要打,政委说看清楚,别误会了。

    打一上午,只团长带几个人冲出来。

    连长被俘後自己跑回来,政委员伤後被俘,三下江南时被放回来,连长送去後方审查,政委先转业到地方,後来打发回家了。

     不论甚麽职务,曾有多大功劳,当了俘虏再放回来,就一切都化为乌有,甚至变成负数了。

    自己跑回来了,即便当时能审查清楚,“文化大革命”也难过关。

     一位重伤後被俘的老人说:军人怎麽的都行,就是不能当俘虏。

     当俘虏就不是人,连国民党兵都不如了。

    国民党兵抓过来当“解放战士”,你回来就不好“解放”了,到“文化大革命”那会儿就更难“解放”了,可战争能没有俘虏吗?而当了俘虏,回来还照样干,那仗还怎麽打呢?这是没法子的事。

    就是要叫你生不得,死不得,人不人,鬼不鬼。

     先拷打肉体,後拷打灵魂。

     拷打一个人,也让大家放明白些。

     没有比被俘者的命运再悲惨的了。

     没有比这种政策再残忍的了。

     因为战争就是残忍的。

     流血的政治是不容忍吝啬鲜血的行为的。

     被俘和失踪的5万多人中,坚贞不屈者,无疑是更高层次上的英雄。

     逃亡和清洗的15万人。

    被清洗者中那些错杀的呢?他们有墓吗? 墓前有碑吗?那碑文应该怎麽写? 血火之中,4纵在塔山畏缩不前的,只有36团4连副连长史可辉一个人,听说要进关了,也是六昼夜,一个11师就逃亡200人。

    胜利之师而大规模逃亡,究其原因,仅仅是因为农民意识,舍不得离开家乡和黑土地吗? 黑土地甚麽都知道。

     那座碑 一一他们也有姓名之三 “在三年的解放战争中,歼灭了敌人一百零六万馀人”,其中“俘虏了敌人六十四万九千六百卅人”。

     就是说,有40多万国民党官兵,或残废,或失踪,或抛尸黑土地。

     都没有碑。

     凡尔登 东进兵团在塔山抛尸7千多具,塔山镇一些老人说:那仗打的呀,村西南黄乎乎没别的,血清糊落的全是“死倒”,饮马河都填平了。

    国民党埋了些,国民党走了政府又号召去埋。

    哪有那些人手呀。

    第二年不用号召,庄稼人没开化就下地了,这沟边拖一个,那坑里埋一个。

    天暖了,不清整了怎麽种地呀?都说狗吃人,猪也吃,吃红眼了。

    那也吃不了,那狗和猪才叫肥呢。

    有人打那就不吃猪肉了。

     锦州不愁人手,也忙火半个多月,耿福恩老人说:国民党的好办,扔到车上,几十个人一车,拉到城外去埋。

    不用现挖坑,有得是工事,挺方便。

    那些日子,出出进进的马车、汽车,全是干这个的。

    开头挺害怕,後来就没甚麽了。

    这些年锦州越扩越大,没少挖出来。

    前些日子,石英破璃厂扩建地基,挖出骨头白花花的。

    知道是打锦州留下的,不知道是谁的。

    我说是国民党的。

     吕效荣老人说:文家台消灭新5军後,团里让我带8连去打扫战场。

    主要就是清理敌人尸体。

    一点味儿也没有,死了就冻了,硬梆梆的。

    50个人一垛,横竖垛著,一垛垛地垛在村外没膝深的雪地里。

    干了四天。

    临走让老百姓去沈阳捎个信,国民党来车拉走了。

     打起来你死我活的,都红眼了。

    这功夫看那一堆堆像送到地里的粪堆样的死人,一个个缺胳膊少腿、毗牙咧嘴,心里也不大是滋味儿1946年4月28日,箫华在一封关于送还敌人尸体、开展政治攻势的电报”中,说: 送回死尸,尚未统计,各旅团分别进行,在棺上贴挽联祭文宣传品每日迭七八人,各方都去送,并带有吹鼓手,顽军哨兵说:又来了,又来了,军官禁止士兵出来看,收到死尸、伤兵后,25D(“D”即师——笔者)回信挺容气,14D则骂,近发现被扣抬送之民众70十(“十”似为“多”之意——笔者),送死尸和伤者影响很大,据说有全连放下饭碗流浪者。

     一具尸体,一个悲剧。

     一个人的悲剧,一个家庭的悲剧。

     也是一个民族的悲剧。

     “配水他是第二个凡尔登!” 塔山是凡尔登。

     锦州是凡尔登。

     黑山是凡尔登。

     四平是凡尔登。

     文家台是凡尔登,秀水河子是凡尔登。

     大战,小战,战场无处不是凡尔登。

     当然是中国式的凡尔登。

    当欧洲人驾著坦克、装甲车和飞机,把成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