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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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放着一口棺材,底下成堆的土豆和白萝卜,用脏兮兮的薄塑料纸盖着。

     等大背篓烤干了,阿妈将早捡出来的大棉袄,热水壶,镰刀绳子零碎的东西打包好,整整齐齐放在背篓里。

    还有蒸好的土豆窝窝头,风干的腊肉,晒好的萝卜干,塞得背篓满满的。

     李存根洗好了两双长筒水鞋,陈娇比了比,穿进去拢到她大腿,阿妈找出两双干净的厚袜子,递给陈娇,“穿暖和些,你这体子娇气,冻伤了不好打理。

    ” 阿妈说话如同很多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阴阳怪气的,不自觉带着挖苦讽刺人的调调。

    陈娇心里不虞,从来不搭理,就当没听见,省好多事情。

     李存根自己穿好了,站起来蹦了两下,确定不会掉,转头看着陈娇。

    她浑身上下裹成一个粽子,围巾很厚,遮住半张脸,只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浓密黛色的新月眉微微蹙着。

    他大拇指碰了碰她的眼尾,温声细语,“鞋子扎紧点,路上草深的地方虫多,别把你咬了。

    ” 陈娇脸蛋躲在衣服后面,动一下就觉得很困难,“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 “你是我媳妇嘛。

    ”他的口气一如既往害羞,还多了点期待和欢喜。

     陈娇具体也不明白他们要去干什么,好像听表婶说。

    每年冬季来临,方圆牛羊都没吃的,趁着现下九月多,天气还不算太冷,村里有牛羊的人家都要把兽群赶去大山深处水草肥沃的地方,把家禽喂饱,以备过冬。

     家里有两头牛,以前是李存根独自一个人赶着牛在深山老林一待一个多月。

    陈娇不想去,一个多月朝夕相对,时间太多,事情很有可能朝着非常不可控的地方发展。

     他铁了心,阿妈也很赞成,陈娇没有话语权。

    那背篓挺重的,锅碗瓢盆杂七杂八,陈娇两只手都没提起来,李存根轻轻松松就背起来了,阿妈把他们送到村口,嘱咐好了催着上路。

     现在还是早上,山间雾很大。

    那树木高大直冲云汉,仰着脖子也看不见顶端,入口也不能称之为入口,人高的野草随便扒拉几下分开一条道路便是路了,李存根腰间别着镰刀,偶尔在地上钩钩挖挖,健步如飞。

     陈娇手上戴着粗布手套,阿妈对她的能力估量地很是准确,啥都准备齐全了。

    摔一跤也没事,身上穿得厚,双手着地也伤不到手,她走得很慢,他不一会儿就停下来等,耐心十足。

     她嘲笑他,“一个人走得太舒服了,带着我一起,明天都到不了。

    ” 她从来没有爬过这么远的山路,以前爬山顶多两小时,就是极限了。

    那两三尺宽的小路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钻进密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翻过一座山还有一座山,冻僵的脚底板烧起火来,浑身开始冒汗,越往上走,呼出的白气越清晰。

     “我以前进山里打猎,晚上就在林子里将就,其他的倒没什么,就是草上蚂蟥啥的多,钻进腿里很难弄出来,刚开始一点点,吸饱了血指头这么长。

    或者山里的野猪和黄鼠狼爱凑热闹,有时候还咬人。

    ” 陈娇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揪着李存根的袖子,气恨道:“都怪你,我都说不来了。

    ” 她这样撒娇又抱怨的姿态是很少见的,他分外珍惜,脸伸到她跟前,对上一双气鼓鼓的眼睛。

    不由笑弯了眼,那浓黑的眉毛都舒展成愉悦的弧度,好像半大的小伙子招惹喜欢的姑娘,终于得到注意力,喜悦和调皮在眼睛里碎成星星,“有我在呢,谁敢咬你啊,咱们就咬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