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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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便垂首抬手,很是周到地感谢,可这只让程萧疏不快:“你是来谢我的?” 他似乎说中了,应亦骛抬起眼来,神情疏离,一板一眼答:“我的确很感谢程公子,但并不需要公子夜闯东宫,舍身相救。

    ” 程萧疏盯着他的脸,说不上更生气还是更烦躁,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仍不知程公子为何救我。

    ”应亦骛依旧说着他要说的话,并不会因为程五的异常而停下。

     他虽是书院学子,但也读过不少风花雪月,事已至此,怎会不知道程五的心思?不过嘴上将这说得糊涂些,其余却不行。

     当他知恩不报也好,狼心狗肺也罢,可穆国公府这样的存在,绝对是他招惹不起的。

    今日如若不说清楚,日后只会让程五更不死心,也只会让他与这人更加纠缠不清、难以摆脱,还有更多数不尽的麻烦等在前头。

     想着应亦骛便真的直直出口:“我不过一介布衣,无以为报,亦不敢攀附荣华,还请日后公子自重,莫要再多管闲事。

    ” 第十四章: 应亦骛夜半惊醒,不自觉向透着光的窗户看去,约莫是三更时分。

    他院子里本就没什么下人照顾,到夜里守门的人都没有,自是寂静得不得了,偶有响动也不过只是风声。

     但应亦骛惊恐未定,仍然止不住深吸一口气,最终化为叹息,半晌过后又重新躺下。

     既然被噩梦惊醒,就再难入眠,他闭上眼后又忍不住睁开眼,如此反复数次后,只得干瞪着眼放空,满脑子里一时全剩下白日里的情形。

     穆国公府上的嫡幼子,哪怕是个只知道玩鸟的纨绔,却也不是谁都可以开罪的,程萧疏平日里只不动声色望来一眼便不恶而严,更当时何况还是那模样。

    应亦骛只觉得周身好像都冷下来,不似春四月,恍若还在严冬:“我多管闲事?” 见他那张脸如此,应亦骛原本想了大半宿的话便不得不重新吞进去,好不容易打起气与之对视的双眼也不自觉敛起。

    即便如此,却还敢胆大包天地答:“是。

    ” 话出口后,他已经缩起肩膀,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可心底还是畏惧。

    程五的厉害他是亲眼见过的,若是真要同他动手,他怕是连一脚都受不来便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

     但半晌过后,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应亦骛只听得对方几近愤恨的笑声:“你是说,我该放着你在牢里去死?” 应亦骛知道他的话听起来太狼心狗肺、不识抬举,但事实便是如此。

     他现在活着又哪里比死了好受?科举已然无门,虽有个十年后的保证,可却无异于天方夜谭,娘亲还在府中饱受磋磨,再盼不到他带来希望。

     且全豳都只要有些耳目的人都知道程五因他夜闯东宫,他若说一句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干系,会有谁信?从前的那些同窗大多当他贪图穆国公府权势滔天,甚至有人因此与他断交,这便算了,可这等荒唐事终究遭人白眼,此后人人听了他的名都会想到这一桩,他又该如何自处?如何立身? 早知如此,他真愿意不识好歹地在大理寺中一死了之。

     应亦骛不欲再回话,但想清楚这些后倒也不再那般惧怕,抬起眼微微仰视程萧疏。

     面前的少年讥讽地笑着,依旧显得压抑,他也毫不避讳地凝视着应亦骛,那双眼如他曾在郊野踏青时见过的毒虺极其相似,一样的无情抑遏,却能在下一瞬骤然发起袭击,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