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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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绪论 天下惟庸人无毁无誉。

    举天下人而恶之,斯可谓非常之奸雄矣;举天下人而誉之,斯可谓非常之豪杰矣乎!虽然,天下人云者,常人居其千百,而非常人不得其一,以常人而论非常人,乌见其可?故誉满天下,未必不为乡愿;谤满天下,未必不为伟人。

    语曰:“盖棺论定。

    ”吾见有盖棺后数十年、数百年而论犹未定者矣。

    各是其所是,非其所非,论人者将乌从而鉴之?曰:有人于此,誉之者千万,而毁之者亦千万;誉之者达其极点,毁之者亦达其极点。

    今之所毁,适足与前之所誉相消;他之所誉,亦足以此之所毁相偿。

    若此者何如人乎?曰:是可谓非常人矣,其为非常之奸雄欤?为非常之豪杰欤?姑勿论。

    而要之位置行事,必非可以寻常庸人之眼、之舌所得烛照而雌黄之者也。

    知此义者,可以读我之李鸿章。

     吾敬李鸿章之才,吾惜李鸿章之识,吾悲李鸿章之遇。

    李之历聘欧洲也,至德见前宰相俾斯麦,叩之曰:“为大臣者,欲为国家有所尽力,而满廷意见与己不合,群掣其肘。

    于此而欲行厥志,道何由?”俾斯麦应之曰:“首在得君,得君既专,何事不可为?”李鸿章曰:“譬有人于此,其君无论何人之言皆听之,居枢要、侍近习者常以威福挟持大局,若处此者,当如之何?”俾斯麦良久曰:“苟为大臣,以至诚忧国,度未有不能格君心者,惟与共事,则无如何矣。

    ”李默然云。

     呜呼!吾观于此,而知李鸿章胸中块垒,牢骚郁抑,有非旁观人所能知者。

    吾之所以责李者在此,吾之所以恕李者亦在此。

    自李鸿章之名出现于世界以来,五洲万国人士,几于见有李鸿章,不见有中国。

    一言以蔽之,则以李鸿章为中国独一无二之代表人也。

    夫以甲国人论乙国事,其必不能得其真相,固无待言。

    要之,李鸿章为中国近四十年来第一紧要人物。

    读中国近世史者,不得不曰李鸿章,而读李鸿章传者,亦不得不手中国近世史,此有识者所同认也。

    故吾今此书,虽名之为“同光以来大事记”可也。

     不宁惟是,凡一国今日之现象,必与其国前此之历史相应。

    故前史者,现象之原因,而现象者,前史之结果也。

    夫以李鸿章与今日之中国,其关系既如此其深厚,则欲论李鸿章之人物,势不可不以如炬之目,观察夫中国数千年来政权变迁之大势,民族消长之暗潮,与夫现时中外交涉之隐情,而求得李鸿章一身在中国之位置。

    孟子曰:“知人论世。

    ”世固不易论,人亦岂易知耶? 今中国言论家,往往以平发平捻为李鸿章功,以数次议和为李鸿章罪。

    吾以此为功罪,两失其当者也。

    昔俾斯麦又尝语予曰:“我欧人以能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