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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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提灯:“难不成是他阿妹声音小,不常出闺阁,故而怯生,也是有的。”

    提灯摇头:“就算你这么个说法,那刚才呢?”

    “刚才?”

    “刚才姜昌进门绊了一跤,闹出那么大动静,你我与他萍水相逢姑且要隔墙惊问,他阿妹竟是没一点声儿的。”

    谢九楼恍然大悟:“他阿妹是个哑巴?”

    提灯:……

    提灯一瞬间哑口无言。

    照谢九的逻辑,方才那些不合常理,竟说得通。

    “可我总觉得哪里奇怪。”提灯沉思片刻,又想起最初和姜昌相遇的情景,“你记得不记得,我们怎么到这儿来的?”

    谢九楼道:“不是你要来须臾城?”

    “我要来须臾城是没错,可我们怎么会昏迷不醒出现在河边?”

    谢九楼被问住了。

    他沉心一想:自己跟着提灯出了阴司,见提灯在船上遇见吃骨翁后自发入了水,不多时提灯浮出来,他正当没事的时候,提灯又猛然沉下去。那时他见势况不对,立时跟着下了水,再然后……

    谢九楼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正要询问提灯,已被对方抢先答了:“我过河时因着遇见吃骨翁才下水去,好不容易快靠岸,竟脚下失力又溺了回去。”

    “然后呢?”谢九楼问。

    提灯沉着脸道:“就见到姜昌了。”

    “咱们当时为什么没能上岸去?既然当时上不去,怎么昏迷时又无缘无故漂上岸了?”谢九楼坐回椅子里,一手放在桌上,凝眉道,“要么是水有问题”

    “水不会有问题。”提灯打断他,“否则我第一次下水就起不来了。”

    谢九楼方才笃定:“那就是我们在水下遇了事,醒来便忘了。”

    “还恰好,就被姜昌救了。”

    第9章9

    9.

    正说着,外头隐约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谁?”

    那人不经吓,里头一喝,探头探脑就出来了。

    是个妇人,约莫三十出头年纪。

    提灯和谢九楼没见过她,又瞧她打扮不像是会住在这附近的,只当是她迷了路,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她惊慌上前阻拦,小声问:“姜昌可走了?”

    “走?”

    那妇人也不管他们听没听懂,一把抓住提灯手腕苦苦哀求:“让我见见囡囡吧,让我见见,求你们了……”

    这样凑近来,提灯瞥见她一头青丝下夹杂着不少白发,五官样貌虽秀丽,眼角面颊却不少需多年风霜吹打才有的细纹沟壑。而她抓住提灯的两只手,从价值不菲的衣袖里伸出来,手背粗糙无比,手心尽是老茧。

    一个人受过的苦,金银嵌满全身也难以盖住。

    他正想细问,身后却响起姜昌的声音:“你还不走?”

    三人打眼一望,姜昌站在灶房门内,手中一个空碗,神色阴沉。想是囡囡才吃完饭,他出来收拾,不巧撞见这一幕。

    自从昨日他救下提灯和谢九楼,待人接物不可谓不周全,哪怕提灯对他种种行径起疑,也实打实承认这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

    如今见了妇人就仿佛彼此水火不容的周身气场,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妇人欲言又止看着姜昌,下唇抖了又抖,眼里噙满泪花。

    那头只是一言不发回桌边放了碗,走出去,眼也不往杵在桌前的提灯二人上搁,只逮住这妇人胳膊,冷声道:“天也不早了,我送姨娘回去。”

    妇人乞求般盯着他,眼角泪珠一滑,姜昌不为所动。

    最终她收了眼神,颓唐随姜昌离开。

    提灯目送他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姨娘……”

    谢九楼解释:“妾室。”

    话说完,提灯斜扫一眼过来。

    谢九楼忙道:“我没娶过。”

    提灯回身收拾碗盏:“我又没问,你急什么。”

    谢九楼心思一噎,憋屈不过,忽地从提灯手里抢过碗筷,闷头冲进灶房,一晌无话。

    谁都没看到,妇人盘桓在屋外那段时辰,提灯放在卧房的八角琉璃灯悄然窜起一簇火焰,长燃不熄,直到她离开方才灭去。

    琉璃永净灯,以无相观音泪为引,覆一滴观音血于烛台上,可辨阴阳,分生死。

    遇生则暗,遇死则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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