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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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昼的脚步声很特别,既不拖沓也不轻浮。

    沈惊侧耳贴着门缝,辨认出俞昼走到了门边,该换鞋了。

    俞昼说:“吴阿姨,这双鞋脏了。”

    沈惊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俞昼的白色球鞋是他故意弄脏的。

    刚才他跟着吴阿姨来杂物间的时候,故意用蛇皮袋在鞋面上压了一下。

    现在,俞昼少爷的鞋也变成脏东西了。

    吴阿姨赶忙说:“哎哟是脏了,我洗洗。”

    俞昼嗓音冷淡:“不用洗了,扔了吧。”

    沈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俞昼出门了,杂物间有扇小窗户,恰好对着后门。

    沈惊连忙换了个地方偷窥,他搬开几个窗边堆积的纸箱,掀开窗帘一角。

    俞家有个很大的后院,天气回暖了,杂草悄悄冒了头。

    沈惊看见俞昼挺拔的背影,走动时手臂摆动,手腕上的黑色珠串折射着阳光。

    沈惊用嘴型念他的名字:“俞、昼。”

    “昼”代表白天、阳光、明亮,都是褒义。

    他又念自己的名字:“沈、惊。”

    “惊”代表恐惧、不安、惶然,全是贬义。

    沈惊透过窗户的一角,贪婪地盯着俞昼的背影,好像这样就能汲取点什么。

    ·

    俞昼一走,吴阿姨就来兴师问罪了。

    她拎着俞昼的白球鞋,指着鞋面上的压印:“这怎么搞的?是不是你弄的?”

    沈惊站在一堆杂物箱中间,手足无措:“吴阿姨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弄脏的,我来洗干净吧。”

    吴阿姨指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她没好气地说:“算了算了,也甭洗了,少爷不要了。你要注意卫生,不要把你们那边的坏习气带进来!”

    沈惊深深垂着头:“我知道了。”

    吴阿姨责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有点不忍心:“我倒不是非要说你什么,你第一天来,不知道家里的习惯,以后多留心。”

    沈惊说:“好的,谢谢吴阿姨。”

    ·

    吴阿姨走了,沈惊高兴地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脸色又不高兴地沉了下来。

    弄脏了俞昼的白鞋,让俞昼不舒服,他高兴;但俞昼要把鞋扔了,他不高兴。

    沈惊觉得他可能是有病,不是可能,他就是有病。

    他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

    他爸在屋里接客,一次接了两个。

    这种情况通常都要折腾到很晚,所以沈惊在巷尾的垃圾桶旁边睡了。

    沈惊的第一觉是被弄醒的,有个流浪汉蹲在他面前摸他。

    他都睡在垃圾桶旁边了,还有人想弄他,找死。

    沈惊是枕着板砖睡的,他把流浪汉开了瓢,搞得自己满手是信息素的臭味。

    他走到屋外边,门板里透出叫声,他爸的生意还没结束,于是沈惊又回垃圾桶边,睡了第二觉。

    两个客人走了,嚷嚷着爽,下次还来。

    沈惊被他们吵醒了,回到了家里。

    地上一滩红一滩黄的,气味难以言喻。

    他爸光着屁股坐在排泄物里抽烟,瞅见进来个满手满脸是血的人,尖叫出声。

    沈惊说:“别吵,是我。”

    他爸操起个啤酒罐砸在沈惊身上:“你他妈的有病啊!大半夜的你想吓死谁!”

    沈惊看着他不堪入目的身体:“你有病。”

    他爸陶醉地深吸一口烟:“我能没病吗?我要是没病能生出你?”

    ·

    沈惊在这时醒了,想到他爸死了,高兴;又想到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他有病的人死了,太高兴了;再想到他有了一百万,更高兴了。

    三喜临门,高兴得沈惊想抱着垃圾桶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