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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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宋府的路需得小半个时辰。

    相府一共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用来装东西,一辆用来坐人。

    裴则上了第一辆,祁云渺在方嬷嬷的陪同之下,将束脩都装进第二辆马车之后,左看右看,自觉地爬上了第二辆马车。

    方嬷嬷见状,赶忙拉了拉祁云渺的衣摆,提醒道:“这是用来装束脩的,小姐怎同一堆肉干坐在一块儿?”

    那不然要同前头的人坐在一块儿吗?

    祁云渺慌忙摇摇头,道:“嬷嬷,我喜欢这么坐,就这么坐,没事的。”

    方嬷嬷欲言又止,最终,只得由她。

    而前头的那辆马车当中,直到车轮开始转动,也不见人上来,裴则终于伸手,撩开帘子向外看了眼。

    他的指节微屈,整只手掌如同白璧般纯净,无瑕。

    跟在他马车旁的小厮像是他肚中的蛔虫,道:“郎君,小姐坐在后头那辆马车了。”

    裴则闻言,未置一词,只是稍加思索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帘子,恍若无事发生。

    第3章柿子树

    待到宋宅,时辰已过半上午。

    秋日里的阳光轻浅,即便过了大半个清晨,光晕依旧没有多少的暖意。

    祁云渺从马车上搬下一堆的束脩,照例抱在怀里,走到裴则的身边。

    宋府门口除了看门的护院之外,还站了一个模样颇为醒目的少年。

    少年立在台阶上,个子看起来略逊裴则一些,只是脸颊明朗,笑起来,很容易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还有两颗小虎牙。

    见到祁云渺同裴则下车,他立马咧开嘴角,从台阶上跑了下来,半是欣喜半是责备道:“怎么如今才到,夫子都已经开课了!”

    裴则侧身向后看了眼祁云渺,祁云渺怀抱着大堆的东西,脸颊上当即便流露出了些许愧疚。

    少年当下便明白了。

    “快先进去吧,趁着夫子如今正在休息,去行拜师礼。”他道。

    祁云渺点了点头,跟在这名少年还有裴则的身后,便这样进了宋府的门。

    这是宋侍郎的宅邸,在来之前,方嬷嬷已和她粗略交代过了,宋侍郎是礼部的侍郎,同相爷在朝堂上交好,私底下也多有推杯换盏,是以,她可以放心在宋家念书。

    宰相,侍郎。

    多么奇妙,祁云渺想,在去岁之时,她见过最大的官还只是城中的县令,还是要运气极好,跟着阿爹趁年节热闹,进城去玩的时候才能见到。

    没想到,今朝她便能住在宰相的家中,到侍郎府邸念书。

    领她进门的少年名为宋宿,是宋侍郎膝下的长子,年纪同裴则一样大。

    一路上,宋宿没少和她玩笑。

    “你就是镜宣的妹妹?”他问,“我叫宋宿,二十八舍之星宿,字照林,妹妹如何称呼?”

    祁云渺答道:“祁云渺。”

    “祁云渺?是哪个祁?”宋宿又问。

    “唔……”

    祁云渺一时想不到要怎么说才好了。

    哪个祁?他们全村人都姓这个祁,先前私塾里的夫子也没问过她这个问题呢。

    她思索了有一会儿的功夫,却也想不起来,自己应当要如何同宋宿介绍自己的姓氏才好。

    她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却并不知晓自己姓名的出处。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终于,似是看不过去,走在她身侧的裴则声色懒懒的,替她做出了回答。

    祁云渺立马回头去看他。

    宋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妹妹的姓氏可是诗经里来的呢!”

    “嘿嘿……”

    祁云渺心虚地笑笑。

    她对诗经什么的,并不曾通读,平日里阿娘给她念诗,她也多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念书的时候,更多的是只想着待会儿要如何缠阿爹带自己上山玩。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祁云渺收回目光,默默在心底里将这八个字念了许多遍。

    待终于到了宋府的学堂,祁云渺算是又开了一回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