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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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起落架放不下来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必死无疑了,在香港迫降那天,老天实现了我所有的愿望,之后再也不会有了。

    我甚至开始想,还好我给豆豆留遗书了。

    ” 陈嘉予压抑着声音,问:“后来呢?” 常滨说:“还好那天不是我主飞,主飞的机长拉低空让地面帮忙检查了,才确定其实就是灯泡坏了,起落架没事。

    但那次以后,我再也飞不了香港了。

    我试过跟心理医生聊,他让我休息一段时间。

    我就多休了两周的年假。

    但是我解决不了,曾经——你也知道,飞行就像我的一呼一吸一样。

    现在,我开始厌倦这件事了。

    ” 陈嘉予接下他的话:“你喜欢飞行的时候,他是可以控制的事。

    你努力半辈子,学到了所有飞行员该学到的东西,练熟了所有飞行员该练熟的技能。

    然后你发现,这件事,他不可控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得要听不清。

    常滨的心情,他太懂了。

    因为他们共同经历那极度的恐慌,共同背负过肩膀上让人窒息的238条生命的重量。

    他们一起,努力把理性从恐惧中剥离,一个接一个检查清单,排查故障,一个接一个做决定,一起看着仪表降高度度秒如年。

     常滨看他的眼神有些痛苦:“其实,嘉予,这两年本来有机会多见见你,但是,那时候我正在努力克服这件事的影响——看到你,我就想到当初。

    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 陈嘉予的手一下就颤抖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个人奇迹生还后,那么多一起接受的采访,却没有聊过当年的经历。

    但是之后每一次飞行的谨慎,每一次遇到故障时的恐惧,陈嘉予从未直说过,但是他知道常滨都懂。

    他知道他懂,可是他没有主动问过常滨,你感觉怎么样?还会想起当初的事吗?也许是碍于面子,也许是出于一种侥幸,常滨比他经验更多,他一定接受得比自己更好。

    可是他不知道,常滨也这么难受,比他还更难受。

    如今想起,他当然不怨常滨这两年的疏远,只是觉得自己心中有愧,没能早点伸出手。

     最后,他只能说:“别这么说,滨哥。

    三年前的416,能跟你搭班飞,可能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如果心里觉得过不去,以后都不见我也行,只要你心里好受,怎么着都行。

    ” 常滨赶紧说:“那是最开始的时候。

    现在好了,退休了,我也调整的差不多了,以后天天到你眼前晃。

    ” 陈嘉予勉强笑笑。

     这一顿饭吃的五味杂陈。

    虽然,最后两个人把话说开了,但是陈嘉予知道常滨的坦白挖掘出了他心底隐藏很深的不安。

    416号航班香港迫降这件事,注定是他这辈子的一个坎。

    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迈过去了,但是它又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