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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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多梦,醒来后总让苏锦言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

     与莫斐也曾亲密无间过。

     还是十一二岁的光景,莫斐比他小,八九岁,身量还未长成,总是追在自己的身后央着去骑大马。

    朱雀侯府与尚书府累世的通家之好,两位夫人先后有孕时便定下指腹为婚的喜事。

    等到两位公子出世,乾朝民风开化,男男联姻虽不算主流,但绝非离经叛道之举,两府相商,除非再继有女,否则不改初衷。

    可巧到了这一代,两家都是独子。

     比起贪玩任性自小便特立独行的朱雀小侯爷,苏尚书的公子知书达理温文懂事。

    未到束发之年已被两府众人当做大人看待,每每提及指腹结亲、男男相合等事也不避他。

    是以苏锦言一早便知道自己与莫斐的关系特殊,并不是普通的玩伴兄弟。

    也曾悄悄问过母亲,将来秦晋交好,是自己嫁入侯府,还是尚书府添多一位夫人。

    母亲笑着反问他:“以小言之见,你与斐弟弟哪个更似夫君?”小锦言当时认真思考良久,仍是摇头:“他与我都是男子。

    ”心里却在想,如果拿同样的话去问莫斐,只怕劈口就会说:“当然我为夫!” 喜欢莫斐,不知从何时开始。

    最初的最初,也就只是把他当做弟弟。

    同窗伴读,同桌共食,同塌而眠。

    寒冷的天气,夜里总会醒来几次,为睡品极差的人把棉被从地上拾起重新盖好。

    春花烂漫的泗水河边,两人共骑一马草长莺飞,会有短圆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紧紧揽住自己的腰,累了就趴在背后安稳睡去。

     感情好得所有人都在说两位公子恨不能贴在一处做了那须臾不离的连体人。

     也不记得何时开始疏远。

    应该是在父亲被贬官离京之后。

    送行时,刚能控缰自如的莫斐骑着马追出去老远,素来骄傲跳脱的大男孩拉着少年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反把个内敛持重的苏锦言弄得不知所措,落荒而逃。

     后来就是鸿雁传书。

    一个月总有七八封。

    莫斐顽劣成性,精明调皮心气又高,太学里其他王宫贵胄的孩子不是被他欺负就是敬而远之,竟没一个对他的脾气。

    没了苏锦言的暗中照拂,他也不知挨了师傅们的多少戒尺受了父亲的多少训斥,种种苦闷郁结都借纸笔倾诉在送往青州苏府旧宅的信中。

     感情是酒,至少在苏锦言这一边,一封封的信笺折好收妥,泛黄了之后拿出来细细的一字一句的读,会心的微笑,傻傻的发呆,想来是白发苍苍之时可供消遣的赏心悦事。

     直到,他知晓了莫斐喜欢女人。

     十四岁时,莫斐第一次尝了云/雨滋味,和一个勾栏女子。

    他把整个过程用了极轻佻的文字写给苏锦言,字里行间却难掩激动兴奋之情。

    末了写道:“将来娶妻,房中乐事必教她学一学青楼掌故,方不辜负良辰美景。

    倘汝来京,同游共赏便吸髓知味尔。

    ” 活脱脱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模样,且直到此时,仍对两府联姻之事一无所知。

    朱雀侯府有意或无意为之,苏家一无所知。

    毕竟当时的门当户对已成如今的天渊有别。

     两地来鸿去燕不曾停断,只是京城来书渐渐不似过往频密,每一封的内容也慢慢短少简单,苏锦言心如明镜,也曾拿话试探一二,话说得隐晦,大概粗心大意如莫斐并未真正明了真意,而这边的人自有一股傲气,便也把信写得四平八稳客套疏远。

     如此又是一年。

     突然有一日,莫斐写信来问:“取消婚约?” 无头无尾,一整张白纸,只这一句。

     四个字。

     取消婚约。

     未了的问号只是礼貌,好歹曾经十载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