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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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一般细弱。

     接生的稳婆见惯了新生儿,眼瞧着谢小少爷的样子,心里便打了个突。

    这孩子瞧着便孱弱不堪,只怕是个养不大的。

     不放心假手他人,谢夫人身边的丫鬟阿月给婴孩包了襁褓,放在怀里暖了一夜,直到第二日谢夫人醒来,才交递过去。

     眼瞧着自己辛苦诞下的孩儿躺在襁褓之中,瘦弱的仿佛吹口气都要化了,谢夫人在无人的地方掉了一夜的眼泪。

     应了稳婆的话,谢声惟自小便是三灾八难。

    襁褓中就开始喝药,婴孩年纪小喂不进去,只能是乳母喝了,化作乳汁喂他。

    再大些会吃饭了,更是三顿汤药不离口。

     谢府下人们背地里嚼舌根,只说谢夫人命不好,千辛万苦怀了孕,生了个病秧子出来。

    只怕谢老爷百年之后,这府里还是秋姨娘掌了家。

     话语长了腿脚,传到主家耳朵里,老夫人晴了没多久的脸色又阴沉下去。

    她是盼着嫡孙,可这病病歪歪的孙子只怕传承不了香火,更担不起谢家门户,要来也是无用。

     谢声惟身上好歹流着谢家的血,老夫人心里还存了两分疼惜,对谢夫人却是更加厌恶起来。

     谢铎原就是个懦弱的,当初母亲命他纳妾他反抗不了,如今母亲对妻儿百般刁难他也无法。

     人心总是偏的,有了另一个健康伶俐的儿子在前,他看着正妻怀里气息奄奄的小儿子,总觉得心中不好受。

    兼着秋姨娘温柔体贴,他便常常往那对母子所居的绿芜阁流连,同谢夫人的感情愈发淡了下来。

     婆母苛待,丈夫薄情,膝下稚子病弱,换做寻常女子,只怕寻死的心思都有,谢夫人却不是这样的软弱性子。

    府中请来的大夫捋着山羊胡,断言称此子活不到束发之年,被谢夫人吩咐下人,连人带药箱子一并扔出门去。

     谢声惟身体不好,那便延医问药,悉心治着,总有好转那日。

    没人说这世上得病之人便不配如常人一般好好活着。

     她将谢声惟当普通孩童一样养,进了私塾,习礼知学,生病卧床时,她便将先生请到家中亲自教习。

     老夫人背地里嫌她折腾,只要没说到面上来,她只作不知。

    嫁进谢府数载,她深知谢家高门大院,最不愿流传出些宠妾灭妻、失了嫡庶尊卑的传闻来。

    便是捏着这点,旁人也不能拿他们母子怎样。

     这样一年年熬着,谢声惟竟也活过了十五岁。

    谢夫人欢喜得什么似的,他生辰那日摆了筵席,大宴宾客,恨不得将当年那位大夫捉来,按着头看一看,他断言活不过十五的孩童如今还在眼前好好站着。

     谢夫人将谢声惟教得极好,言谈举止颇有礼度,心思又聪颖,兼着常年病弱,身形清隽,别有一番逸然风骨。

    除却不大能出门,也习不得武,倒是比旁人家的公子哥强出许多来。

    饶是谢铎多年偏心,也不由得注意到自己这位小儿子。

     得闲时他将谢声惟叫去书房考校功课,一篇策论下来,文采斐然,谢铎读了都不禁暗自咋舌。

    听着小儿子在身旁低声咳嗽,绝好的才学,却偏偏囿在一副病躯里,心下也不禁惋叹,连带着对谢夫人母子也多了些关照。

     拖着拖着,谢声惟终究是一日日地瘦弱下去,着了些凉便开始起高热,一碗碗的汤药灌下去,人却整日昏着,没什么意识。

     饶是谢夫人心性坚韧,苦捱了这么些年,看着病床上的儿子,肺腑间也疼的直如烈火焚烧一般。

     这一夜谢声惟在昏迷中吐了血,更是前所未有之事。

    谢夫人不大通医理,却也知晓这样的年纪吐血,纯然是油尽灯枯之相。

     她愣愣地坐在床边,瞧着那一盏烛火摇曳。

    心里空荡荡的,好似连魂魄也一并没了。

     正坐着,贴身的丫鬟阿月冲了进来,气还未喘匀,便开口道,“夫人,门,门外来了个道士,他说,说能救咱家公子的性命……” 谢夫人霍地站起身来,手按在桌边,用大了劲,指甲都折了也茫然未觉,急慌慌地便往前厅去,阿月在后面一路赶着,主仆俩才前后脚地进了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