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之青螺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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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还他一条命,但请他放过自己现在的妻子。

     丑女人说,她不恨他,只恨她。

     旁边,他美丽的妻子跪在地上轻轻啜泣,三尺长的秀发铺了一地,宛如盛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月光就是花上的露水。

     男子看着妻子,沉默了一会,对她说:“那么让我和她一起死罢。

    ” 丑女人突然大笑起来,凄怆的笑声在暗夜里就像鬼哭。

     男子突然来了勇气,正色道:“我虽然对不起你,但是我永远不可能再爱你。

    你到底要什么就拿去吧!” 她突然厉声道:“我要讨债!” 她说着飞身纵起,拉着他的妻子一起向崖下坠去。

    她想让这个女人受几十年和她一样的苦,想看着她的头发在无穷无尽的守候和等待中一根根变白,落尽。

     那个男子突然出手,死死拉住了他妻子的手。

     而那个丑女人的身体已经在悬崖外了。

     这时男子只听到手中的妻子一声惨叫,一蓬鲜血像烟花一样盛开在初夏湿润的夜风里。

     原来那个丑女人在坠崖的时候,死死拽住了他妻子的长发。

     鲜血和一匹长发成为还债的祭品,伴随着丑女人飞坠的影子。

     飘飘扬扬,像流苏,也像喜幛。

     而这个时候…… 文章到这里嘎然而止,后边是一堆血红的乱码,歪歪扭扭,仿佛是一种诡异的文字。

     我急切的想知道那堆乱码:结尾呢?结尾怎么样? 那边好久没有回复,她的头像不停闪烁着,似乎不停的上下线。

    qq里只有苦涩的咳嗽声反反复复,这让我无比恼怒。

    我猛地一拍鼠标,关掉了qq。

     这时一则消息无声无息的来到了眼前。

     那是她故事的结局: 天雨曼陀罗花,诸佛降临了。

     然后屏幕缓缓变黑,仿佛合上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我冷冷坐在原处,冰凉的感觉慢慢爬上脊梁,我默默的道:“妹妹,你还是来找我了。

    ” 我从小就非常的爱我的妹妹,比爱我自己还爱她。

     我们不是孪生姐妹,但是我们长得很像很像。

    大家都羡慕我们的母亲好福气,能同时拥有这样一对美丽而才华横溢的女儿。

    我生来大胆,喜欢怪异的东西和陌生的地方,而妹妹却温柔可爱,如一块玲珑无暇的水晶。

    一切完美如童话或者三流言情作家的小说,只是我们容貌上唯一的不同不在于左右笑靥,而是那头头发。

     也许是得天独厚,我有着一头比缎子还黑还亮的秀发,七岁的时候,我的长发已经留齐了脚踝,平时高高的盘在头顶,洗了头就解散下来,站在阁楼的窗口梳理,南方初夏的夜风轻轻扬起我的长发,宛如垂下了漫天墨色的星河。

     妹妹不一样,她的头发永远是那么软,那么黄,挂在耳边,宛如一个可怜的洋娃娃。

    其实那样的头发,一点都不影响妹妹的如花容颜,而且我一直认为,妹妹比我更美丽,不过妹妹和母亲不那么想。

    妹妹小时候,总爱为这件事而伤心流泪。

     为了补偿妹妹,我对妹妹非常的好,我经常背着她,去树林里探险,去河沿上捉鱼捕虾,妹妹经常伏在我背上,温暖的呼吸触着我的脖颈,酥酥痒痒的。

    她还总爱悄悄把我头顶的发髻拆出一缕来,像怕跌下去似的用力握在手中,有时候会略略有些疼。

    但我从来不怪妹妹弄乱我好不容易盘成的长发,相反,我喜欢她的小手拽着它们的感觉,那时我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十岁那年,妹妹要我带她去附近的一间工厂玩,我背着她悄悄从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翻了进去。

    工厂很大,我们很快就迷路了,我背着妹妹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我的印象中偌大的厂房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乱的玻璃屑,和无数像蛇一样扭曲着的绳索。

     我渐渐的走不动了,前面突然现出一间废弃的库房,门微敞着,地上厚厚的尘土清晰的划出一个圆弧,似乎这扇大门不久前才有人开启过。

    门上红漆已经变成深褐色,斑驳陆离,纵横交布着各种颜色的裂痕与纹路,宛如久病之人枯槁的皮肤。

     门上挂着一张长方形的木牌,歪歪扭扭的用墨水写着蹩脚的楷书:“库房重地,严禁烟火。

    ” 进去之后,里边很大。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不知通向何处,两边堆着无数小山一样高的箱子,上边搭着深黑的油布,一种封闭已久的浊气沉沉的从油布下散发出来。

    地上厚厚的灰尘,似乎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

     我找了块干净点的箱子,让妹妹坐下休息,而我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妹妹无聊的伸了双腿,在箱子上摇晃着。

     突然一声轻微而尖锐的响声从她身下传来。

    妹妹顿时愣住了,她呆呆的注视着身下的箱子的阴影,眼中显出一种极度的恐惧。

     我立刻冲了过去,将妹妹抱开。

    我的呼吸顿时停止了——箱子的阴影里居然蹲着一个人! 这个人说不清有多老了,全身破破烂烂,宛如乞丐,无比污秽的头顶上没有一根头发,只有重重叠叠的血痂,就像是火山爆发后留下的痕迹。

     他的眼睛根本不曾看我们,而是专心的注视着地面,地面被用白色的粉笔画了一个奇怪的圆,圆心中放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妹妹已经吓傻了,死死抓住我的手。

    这时,那个老头缓缓的抬起头,昏黄的眼睛中发出了我这一生见过的最亮的神光,他对我说:“姐姐,快跑。

    ” 我情急之下背起妹妹,拼命的向外跑去。

     妹妹在背上死死抓住我的头发,急促湿润的呼吸不停的在我肩头颤抖,一重门又一重门,似乎来路已遥不可知,我这一生再也没有如那天般死命的奔跑过,我的呼吸越来越紧迫,就在快要倒下的一瞬间,我看见了来时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我欣喜若狂,向前迈了一步,同时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热浪宛如要吞没一切向我们直扑过来,那扇铁门似乎也被热度烤得变形,红光闪闪,我下意识的伸手将妹妹的脸按进我的头发里,另一只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铁门的顶端……妹妹翻了过去,正当我的身体也要越过大门时,突然一股向下的力将我猛地拉入了火海,我失去了知觉。

     化工厂纵火案轰动全市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烧伤科的床上。

    医生说我的伤是一个奇迹,因为这场大火没有夺走我的容颜,累累灼伤都在身上。

    唯一心痛的是我那一头星河般的长发没有了,头皮上却留下了永远无法康复也无法遮掩的伤痕。

    这些对我都无所谓,我最关心的是,我深爱的妹妹怎样了。

     妹妹只受了轻微的擦伤,却吓得病了一场。

    不过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她又和鲜花一般生气勃勃,更让大家欣慰的是,妹妹那些软软的黄发似乎也在春风里得到滋润,茁壮成长起来,甚至比我以前的头发更黑更亮。

     于是,母亲和家人的爱都和我的头发一起转移到妹妹身上去了。

    我在医院开始还有人来,发一些不着边际的安慰和叹息,被我冷冷的给了几个背影之后,就无人上门了,只有母亲还每天给我送饭。

    一开始,我并不觉得受了冷落,只是经常会想念妹妹,想念她伏在我肩上,拉着我的长发哧哧轻笑的神情。

    于是我想快点养好伤回家。

     然而事情并不如我所想。

    回家之后,大家对我更加冷漠,妹妹搬到了楼下,只留下我孤独的住在阁楼上,我不再说话,不再出门,只是到了晚上没人时,才打开窗向楼下望望,吹一吹夜晚的冷风。

    有时我在梦魇中大叫,父母也会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