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关灯
暮色四合,街巷灯火渐起,北周不宵禁,此地晚市十分繁闹。

     宋田扯起一抹笑,越是喧闹,越是损风雅。

     跟云荇所想有出入,他起初提付月钱,只是想吓退她,并非真的十分在意彩头,但现在,宋田有另一件事更想不明白。

     她的棋被左右夹击,并没有十分猛烈的反攻之势,这个棋力在妇孺组算是游刃有余,可比起拼杀就看头不足了,程叶老头一个前国手,跟她能有什么交集。

     书局的同僚们不懂棋,只瞧宋田泰然自若的模样,对堂倌原先的话将信将疑,三五人围在风灯下,也引来了好奇的街坊,当中有懂棋人过了一遍局势,都说白棋占优,同僚们更是一头雾水,又去瞧那小姑娘,只见她还是不慌不乱地抵抗着。

     云荇想,宋田已经尝够了进攻的甜头。

     她在被断的阵营下了一手压,他长,开始小飞进角。

     这样便好,她闭目顷刻,再睁时,露出阴戾的神色,但隐在灯影下,无人觉察。

    宋田逼攻是为了将黑棋锁在角上,这时对方却下了一步拐,他见状尖,她又跳,突然外逃。

     外逃了。

    宋田皱眉看向她,一看不要紧,对方还是闲散的姿态,剑眉下的杏目却笼在阴影中,几如蓄势的猛虎。

     云荇跳脱了封锁,反一步长,宋田皱眉愈甚,他夹,她断,又力扳,缩小白棋的眼位后,助己方向中腹接龙。

     你说她绝地反击,那也没有,只是不慌不忙地见招拆招。

     时逢晚市,周遭嘈杂,宋田对着白棋未卜的前路,乱了思绪,而云荇分毫不在意街巷车水马龙,看客窃窃私语,整个人闲淡依旧,除了那一双眼。

     宋田曾见过这样的眼神,在某一年的秋湖,他秉笔在侧,记录着一场旷日持久的苦战,后来天降大雨,两边军师均不肯离去,他们在雨中挥戈横刀,那样肃杀的眸光,他以为此生不会再见。

     “程老对她有知遇之恩。

    ”堂倌的话言犹在耳,电光火石间,宋田胸腔一堵。

     随着云荇的拆招,白棋跟黑棋渐成拉锯之势,看客叹于形势逆转,但最后结算时,黑棋仅险胜一子。

     众人看着战果,大半盘都在追着拆招,末了竟然不咸不淡地险胜,乍一看两人莫不是势均力敌?堂倌分明记得簿册唱名录上有她名姓,虽则此刻茫无头绪,但好歹算赢了,挫一挫宋田的气焰也行,书局同僚们听凭懂棋的街坊讲解,要说赢棋也确实,又只道并没有堂倌说的那么神乎其神,而看客们觉得这局杀得不过瘾,笑笑后也都渐渐散去。

     只有宋田如寒芒在背,别人看不透,但他身在局中,不会不明白,从她那一手拐决定外逃起,他之前的围攻,根本就不是找不到突破口,而是她恰如其分地把控黑棋,营造出被迫拆招的假势。

     这个险胜只是偶然,还是她想赢一子,所以就只赢了一子? 宋田看向此时在灯下早已脸色如常的少女,忽又起了一个更不寒而栗的念头,会不会从一开始,她就发现,只要被动拆招就已经稳赢,而从未认真考虑过进攻? 宋田又想起自己之前笃定她步步退让的棋风只是花拳绣腿,一时被各种杂念搅得心头意躁。

     云荇把半日的酬金交予他,宋田过了很久,才伸手接过。

     “我败了。

    ”他一叹,如实说道,“实不相瞒,自秋湖后,我也没有再见过程老,在沧州棋界,沧派首领范成是他旧日好友,也曾在翰林院谋事,或许略知一二,只是如今他年事已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