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越活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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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猜想这跟我全无经验有关—因为没有经验,所以干那桩事就只能模仿书上或荧幕上看来的动作。

    可是我刚才说过,从红莲一进门开始,我整个人都给掏空了,什么也想不起,记不得了。

    我只知道通体上下有一股非常非常巨大、肿胀、爆裂出来的力气,那力气从毛发、肌肤乃至血液和脏器的深处涌出,源源不绝、滔滔不止,从数之不尽、视之不清的每一个孔穴中喷出,然后和红莲的力气交会。

    它们交会之后凝聚成更强、更猛、更紧密的力气。

    而且,这凝聚起来的力气并不会因动作的停顿而消失—它在我们沉睡的片刻间打造一个又一个充满耗竭意象的梦境。

    我不住地梦见自己在深海底下朝上泅泳,可是总也浮不出水面。

    就在我即将溺死或窒息而死之际,红莲已然重新骑在我身上,或者用双腿缠绞住我的腰身,让我重新开始。

     事后回想起来,在那夜以继日,乃至无日无夜的几天之中,我只有几个很短暂的刹那分了心,于阒暗无光的室内错把红莲看成小五。

    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可以将之比拟成一种比兽类行为还要纯粹、专注又生猛的冲刺活动。

    我猜想红莲也一样。

    仿佛我们是比器官还要简单的两块矿石,彼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撞击着,直到粉碎为止—不,粉碎之后仍不止息—每一粒尘埃屑片仍在继续寻找着彼此,继续冲刺、继续撞击……于是我们变得越来越粉碎、越来越尘埃、越来越渺小。

    最后,我们双双消失—从内而外,自灵魂而躯壳,由精神而肉体,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切归于寂灭。

     某日的某一时刻,红莲从我的身上翻滚下床,将我惊醒。

    她随手抓起桌上一瓶矿泉水,往头顶淋了,像洗澡那样,一面搓揉着肢体上已经泛起盐白的汗斑—可是她站不住,最后索性坐到磨石砖的地面上,一面笑、一面冲洗,然后对我说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 “干净了。

    ” 她的声音像是从宇宙的另一个边缘处传来。

    我随即阖上刚刚睁开的眼睛,听那三个字绵绵远远的回音将之前归于寂灭的、消失的、化为尘埃屑片的、粉碎的我再一点一点拾掇起来。

    我敢说她的“干净了”所指的不是,或至少不只是用矿泉水冲洗的身体。

    对我来说,好像还有把此身所有的一切全部抛弃、扔掉,一丁一点儿全不顾念、全不眷恋、全不珍惜的意思。

    这是我的第一次,不要嗤笑我对它作了许多附会和想像—其实我并没有为那切肤入骨的真实感受增添任何夸饰性的形容。

    当红莲说“干净了”之后片刻,我相信我懂得了她的意思—因为那也正是我的意思:我们两个恐怕都是一无所有的人—在耗尽了最后一滴精力之后,赤条条面对整个和我们遥遥相对的世界,我们什么都没给自己和对方留下,干干净净,连爱情都没有。

     然后红莲将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朝我扔过来,我将就着原先仰卧的姿势,让那来自也许几千年前、几万里外某座名为阿尔卑斯的山头融下的雪泉水把自己狠狠淋了个湿凉冰透。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红莲看我把瓶中最后几滴水努力地朝身上、床上洒着,便笑了起来,一面说,“上一次我从你的垃圾桶里拣走一张纸条。

    ” “噢。

    ”我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是一首词,上面还圈写了一句话,‘岳子鹏知情者也’。

    ”红莲俯身下来,手指卷我的发角,说,“那是什么东西?” “你偷我的垃圾?”我猛地坐起身。

     “反正是垃圾。

    ”她耸耸肩。

     她显然不明白一个过着老鼠般生活的人其实可以非常非常重视他的垃圾的。

    我跳下床,忿忿地把空水瓶顺手扔向某一面墙壁,骂了声:干!” 接着,她告诉我一件我简直不敢相信的事—那就是她比我还要“老鼠”,她也是一个在暗中窥伺着他人生命的家伙,和我唯一的差别只不过是她不会把那些窥伺来的材料写成小说,拿去发表。

     坦白说,我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