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开时始见心---《怀人》 3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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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唱到藏书和左的问答的时候,心中总是跳得利害。

    这世上总有些不该问的问题,对每个人都不一样,自己的问题躲藏在什么地方?即使在睡梦里,界明城也唯恐避之不及。

    他有太多要做的事情,有着因为遥远而显得崇高的目标……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他暂时还不想让自己面对几十年后才需要面对的问题。

     “所以,”四月悠然地说,“左就这样见到了藏书?”“嗯。

    ”四月的嘴嘟了起来:“可这也太容易了,就这样找到了藏书,跟着小孩子们的儿歌。

    ”“他可是整整走了五年啊!”界明城抗议,“谁在陌生的大地走上五年,就算一架都不打,也不能说容易吧?”“就是……容易。

    ”四月说,她坚持的并不认真。

    “藏水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龙啊!”“藏书当然不是一条普通的龙。

    ”界明城笑了起来,“藏书是创立龙渊阁的龙嘛!”“你真得相信龙渊阁?”四月问他。

     “我信啊!”界明城理所当然地说,差点说出“要不在东陆那么晃荡做什么”来。

     “嗯……”四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让他脖子后头有点微微发凉地意思。

     “你不是知道藏书么?”界明城试图让谈话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左见面的?”“我听到过的,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断。

    ”四月沮丧地说,“而且我们也不太关心整个故事的脉络啦!”界明城点了点头,故事总是这样,它们永远也不会涉及事情的全部真相,而只是听众可能关心的那部分。

    “我不知道夜北也有人听过左的故事呢!”他感叹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呢!”四月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见界明城脸色忽然严肃起来,还没等他回答,连忙补充,“我不知道的更多,你接着讲啊!”界明城微微一愣,走了半天的光景,太阳都已经过中了。

    他自己时时弹琴歌唱也已经觉得累了,四月的身子还弱得很,竟然一路撑了下来,气色也没有变得更坏,这女孩子还真是处处出人意表。

     四月的心思敏捷,一下子就知道界明城转的小念头了,伸了个懒腰道:“说笑的。

    走了这半天,累也累死了,不如打个尖吃点东西吧?”界明城看了看前路,应道:“过了那个坡就歇息,坡顶有块石头好挡风的。

    ”话音未落,就看那坡后呼拉拉飞起一条耀眼的光带,阳光直射下,那光带忽散忽聚,中间七彩流转,十分好看。

     两个人却都惊得勒住了马匹,失声道:“冰蝶!”界明城下了句延山不久见的就是冰蝶,被冰蝶吸食的那些人马惨状尤在心头,这时一见之下想起来仍然有些不舒服。

    四月,如她所说,是生长在夜北的,对于这种漂亮而恐怖的虫子,自然也不会陌生。

     而眼前这群冰蝶,也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只,只见那光带一个劲上升,竟然不肯停止,比界明城先前见过的声势又壮大的多了。

     界明城伸手入怀,紧紧地握住了火石。

    冰蝶势大,虽说是只吃腐肉,界明城却也亲眼看见过被它们活吃了的真骑士兵。

    要是这么多冰蝶看中了这两人五马,就是左重生再世大概也没有逃生的道理。

    就算点起了火把自卫,界明城也知道于事无补,不过是求个安慰而已。

     好在那些冰蝶并没有朝他们飞来,一路向上升去,忽然一振,组成了一个不知道有多么大的光球,颤动着一直往西飞去了。

    许多冰蝶振翼的力量竟然在地面上卷起了一阵旋风,威力还很惊人,直把满地的白雪都搅了个纷纷扬扬。

     想到那场旋风,界明城又看了四月一眼,她虽然同样认真地望着冰蝶远去,却不显得紧张。

    当然,要是她还有发动那样一场旋风的力量,这些冰蝶也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四月到底是什么状况呢?彷佛知道他在看自己,四月也不转过脸来,就是一带缰绳,淡淡地说:“它们走了,那我们上去歇息吧。

    ”倏马迈步而出,两步就把白马拉在了后面。

     那么多冰蝶飞起来地地方,会是个什么样子呢?界明城实在没有兴趣想象。

     可当他登上坡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腹中的翻覆,差一点吐了出来。

     原来坡这边密密麻麻,也不知道躺着多少死牛死马。

    间中有些显然就是刚被冰蝶吸食过的,远远望去就是干瘪狰狞的一具具。

    尸体贴着尸体,几乎把这一整面山坡都铺满了。

     界明城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几头死牛,又瘦又小,四肢僵直,和先前看见的没有什么不同。

    也该是冻饿而死的。

    想来从天水郊外转来的牧群,早饿得狠了,走到这面长坡下已经是强弩之末,等翻过这面长坡就纷纷耗尽体力,摔倒下来再也走不动,慢慢在寒冷的夜北高原上饿死。

     想到这里,界明城的心也沉了下去。

    从路途上算,去八松和去朱颜海的距离差不多。

    尽管左相慷慨,夜北马的背上也不过驮了十来天的粮草。

    绕过夜北大营去朱颜海,就是完全撇开了八松,中间再没有可以补给的地点,这点粮草怕是不够赶去朱颜海的。

     界明城应该算是个仔细的人,只是游荡久了,不习惯于百分百地按计划行事。

     转上朱颜海,就他而言,并不是个冲动的决定:脚下有大地,哪里去不得?只是香猪这个意外因素把事情搅的一团糟,不知道被污染的草场到底有多大?要是不走运的话,他和四月的行程也就岌岌可危。

     想到这一点,他连忙走向四月。

    四月看起来是受惊了,脸色惨白得十分吓人,目光不断在满地的死牛死马身上留连。

     “别看。

    ”界明城温言对四月说:“没事的,我们走得过去。

    ”四月的肩头在微微发抖,界明城伸出手去,犹豫了片刻,还是扶住了四月。

     她的身子就象冰块一样。

    界明城心中转过了个模糊不祥的念头。

     “没事。

    ”四月试图展颜一笑,却没有笑出来。

    “这里的草都没有被香猪污染过。

    ”她没有力气去指牛马尸体尽头的皑皑雪原,只能用眼神向界明城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