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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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在门里,你在门外。

    &rdquo 他眼睛里一撮小小的火苗,熄灭了。

    她对他的记忆,只到去年而已。

     从他离开家,到他找到她,时移世易,万里江山不知改了多少次姓氏,他知道寻找她需要很多时间,但没想到会多到一直走到李唐的天下。

    外公拿走了她的记忆,也切断了她身为燕妖的气味。

    没有任何捷径,他只有实实在在地走过一座又一座城池,翻过一片又一片山川,靠近每一个可能是她的人,一次又一次失望之后,再打起精神走下一段路,专注得忘记了时间。

     没有记忆也好,面目全非也好,只要走近,他就能认出她,是本能,是天性,一如她什么都不记得,却忘不了那块月下云锦。

     一个结,在解开之前,总是忘不掉的。

     一年前,益州城的夜雪让他停在了一片院墙之外。

     雪太大了啊,鹅毛一样,他坐在那扇紧闭的院门外,借着上头的一角屋檐,喝着葫芦里仅剩的烧酒。

     清清淡淡的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他没醉,当然闻得到。

    他本就无事可做,于是转身从门上的缝隙里往里看,却冷不丁看到门后的一双眼睛,也正在朝外看。

     他的酒葫芦从手里滑了下来,滚下了台阶。

     门后的人,显然被他吓了一跳,颤声问:&ldquo外头是谁?&rdquo 他清了清嗓子,说:&ldquo过路的。

    雪大,走不了。

    &rdquo 许久之后,门后才传来她的声音:&ldquo你是从哪里来的?&rdquo &ldquo从西城门进来的,过了三里桥,便到了这里。

    再往前,就不记得了。

    &rdquo他如是道。

     &ldquo你从未来过益州?&rdquo门后的声音有一点讶异。

     &ldquo从未来过。

    &rdquo他知道她的讶异从何而来,却不点破,&ldquo为何这样问?&rdquo &ldquo有些面善。

    &rdquo她贴着门,再仔细地看他,却再看不出什么端倪,问别人那么多干什么呢,她自己不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么,走过一个地方就忘记一个地方。

     &ldquo姑娘贵姓?&rdquo他仰头打量这院门,虽然只是后院偏门,也毫不简陋马虎,绝非小户人家。

     &ldquo府里的下人都没有姓氏。

    &rdquo她轻声说。

     &ldquo哦。

    &rdquo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更鼓声,&ldquo夜已深,姑娘为何还不就寝?&rdquo &ldquo他们都睡了,我才好出来赏雪看花呀。

    &rdquo说到这里,她淡淡的怅然都消失了,言语间有难得的轻松,&ldquo后院的梅花开了,又香又好看。

    &rdquo &ldquo赏花不该是白天做的事么?&rdquo他换了个方向,果然从门缝里隐约看到了几枝傲雪盛放的红梅,借着远处楼宇的灯火,落雪更白,花瓣更红。

    刚刚的香味,是它们。

     门后很久没有动静,他以为她走了。

     &ldquo白天不是我的。

    &rdquo她的叹息从门里飘出,&ldquo他们每个人都会笑话我,这样的人,怎么有面目赏花赏雪,看一眼都是褒渎。

    我应好好待在杂役房里,跟污物粗活相伴,才是道理。

    &rdquo &ldquo你是怎样的人?&rdquo他微微皱起了眉,&ldquo不过是赏花罢了,何来亵渎之说。

    &rdquo &ldquo你也喜欢看梅花么?&rdquo她转了话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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