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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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仿佛就躺在她手下。

    她几乎窒息,终于受不了,浑身冷战地别过头去,面色苍白,靠着宫墙开始干呕。

    她头晕恶心,浑身乏力,脚一软晕倒在了墙角下。

     好在,周围的侍从武官们接手了这份差事,他们围着地上的尸体,拼好衣裳的碎片,理正腰带,扶直头冠。

    一个人脱下官袍,包住尸体,想把腹部冒血的窟窿盖上。

     可是在新盖上的衣服上,一点簇新的血渍冒出头来,那朵血花由小而大,在紫色的官袍上蔓延开放,愈发繁盛妖冶。

     “再来一件,快点把这摊血渍盖住,要快,快些!”有人惊惶地喊,众人七手八脚地卸下自己的服裾。

     手忙脚乱之际,皇帝终于意味深长地拧着眉头说:“没用了,遮不住的!” 他下定决心:“抬上禹王,和朕去锦章殿见太后!” 晨光中的锦章殿肃静一片。

     李霁踏上殿前丹墀。

     这座殿宇,见证了他太多屈辱的过往。

    在此忍受的折挫痛苦,被抑制控扼的政见,不得伸张的志向。

    愤懑如江河决堤,一刹那涌上心头。

     太后才醒。

     铜壶里滴漏声稀疏起来,暖殿中沉水香袅袅升腾,真珠帘下,晓光侵染。

    芳姑端着银盘,盛温水侍奉,用一块香罗帕子为她净面。

     绣幕低垂的流苏带被掀开的一瞬间,皇帝带着浑身凛冽秋寒,径直走了进来。

     太后吓了一跳,怒喝道:“皇帝,你这是做什么?要造反吗?” 李霁跪了下来,眼泪熟练地夺眶而出,连他自己都有点惊讶。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排练过。

     “阿娘,冯氏谋反,将弟弟骗入京中。

    禹王为了自证清白,剖心自证。

    ”他长拜太后,未曾为故师旧臣落下的泪水,洒满襟怀,再抬头,双目含泪,“弟弟,他死了!” 太后震惊在原地,好像听不懂他说话。

    她很警觉,下意识地呼唤门前戍卫:“来人,戒严皇宫!速传武阳侯进宫护驾!” 门前的戍卫站的一丝不苟,丝毫未动。

     太后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你……你……”她惊恐交加地指着脚边伏拜匍匐的儿子,竟险些站不住,昏厥过去。

     李霁流着眼泪,悲痛地说:“阿娘,你要再看弟弟最后一眼吗?” 那具被裹在绫罗华缎里,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抬到太后眼前。

    太后脸色煞白,举起颤抖的手,伸到小儿子的冰冷的脸上。

    她披散着头发,声音沙哑地抽噎,最后爆发出一声哀嚎,放声大哭起来。

    在她的哭声中,含糊不清地夹杂着各种痛诉,逐渐发展成为零碎的断章残句、胡言乱语。

     李霁甚至隐约在这些支离破碎的哀号里听见了自己的名讳。

    他皱着眉头,好像不认识太后似的,盯着她想:太后怎会如此失态? 他转身对芳姑说:“太后伤心过度,行迹疯迷,恐怕无法摄理政事。

    来人——去陪芳姑将天子玺印和虎符拿来。

    ” 芳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娘娘!事到如今,就让陛下为您分忧吧!”她哭喊着朝已经陷入疯迷的太后磕了好几个头,起身时额头已经染上一片鲜红。

    太后仿佛浑然不知,仍旧抱着小儿子残破的尸身嚎啕大哭。

     不多时,那两样东西呈来了。

     躺在掌心的,真是一枚流光溢彩的玉印。

    李霁忘我地抚摸着它,冰凉温润的触感,久违的熟悉涌上心头。

    他知道,这其实什么也代表不了,当年他接过这枚玺印,仍旧一无所有。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他看着掌上这件理应归属天子的信物,心里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