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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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傅承勖,宋绮年回到了工作间。

     柳姨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红枣银耳羹:“今天又要做到后半夜?” “把这堆布料锁个边就行。

    ”宋绮年道,“我会早点睡的。

    你先去休息吧。

    ” 柳姨却不急着走。

     “方才那位就是傅老板?哎哟哟,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有气派、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还是单身汉呢。

    ” 宋绮年扑哧一笑:“你只和他打了一个照面,怎么知道他是单身?” “有家室的男人不会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去跳舞。

    ”柳姨笃定,“报纸上说这个傅老板可有钱了,家里在美国有好大一个庄园,骑马跑一天都跑不下来。

    还说他家开了很多酒店,百货公司,还代理石油,生意做得可大了。

    人风流倜傥不说,又和气。

    我给他端茶,他还对我说谢谢呢。

    张家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 原来柳姨的用意在这里。

     “傅先生和我是生意伙伴。

    ”宋绮年伏在缝纫机上,仔细更换着压脚,“况且我和张俊生只是朋友。

    他们俩没有可比的。

    ” “狗当然没法和狼比。

    ”柳姨哼笑,“傅老板家业这么大,都懂得欣赏你,投资你。

    张家不过代理洋烟酒发了点小财,就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张先生之前一边拖着你,一边和覃小姐暧昧不清。

    绮年,你就让那个覃小姐把张先生当跟班使唤好了!他活该!” “你刚才还真偷听了不少。

    ”宋绮年佩服。

     “我是管家,偷听主人家的事是我职责所在。

    ”柳姨理直气壮,“说起来,那覃小姐真是蠢。

    好好的一副牌硬给她打臭了。

    施恩本就该不图报,更是最忌讳用恩情去要挟对方。

    把施恩搞得像放债一样,人家也只好把她这恩人也当仇人了。

    ” “覃家确实借了不少钱给张家。

    ”宋绮年道。

     “瞧,这也是我当初坚决不让你借钱的原因!”柳姨得意,“你要想讲感情,就绝对不能牵扯到钱。

    说起来,你把求动傅老板这事瞒住,做得可真对!就让那覃小姐折腾吧。

    等她把和张公子的情分都耗尽了,你再去抢张先生,那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 宋绮年摇头笑:“我没打算去抢任何一个男人。

    抢男人这举动很不入流。

    ” 连动物都是公的竞争母的,怎么到了人,却反过来了? 没有在搏斗中获胜的雄性好比没有合格证就出厂的商品,她才不要捡破烂。

     “那你干吗瞒着张先生?”柳姨不解。

     “施恩不图报,不是吗?”宋绮年挑眉笑,“况且,傅先生才是居头功的那个。

    他都不要张家回报。

    我不过费了一番口舌而已,又有什么资格以恩人自居的?” 柳姨抚掌大笑:“这更显得覃小姐真小家子气!我就等着这事揭穿的时候!” 宋绮年好奇:“柳姨,那你又怎么看江映月这个人。

    ” “她?”柳姨哼了一声,“能从夜总会的歌女混成大明星,又顺利嫁了个官老爷上岸的女人,都长着三头六臂,七八十个心眼子。

    不论今天那把火是不是她放的,你都压根儿不用替她操心。

    ” 等柳姨上楼去休息后,整个屋子彻底静了下来,衬得缝纫机的运作声尤为响亮。

     轰轰声中,宋绮年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朝着过去的岁月飞去。

     打记事起,宋绮年的身边就有袁康这个人。

     那时候他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师父将他从一群流浪儿中挑选了出来,如同他挑选其他的徒弟一样。

    但是他很快就在师门里崭露头角,成了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袁康聪明好强,有一股无法被驯服的野性,眼底总浮动着充满野心的红光。

    所以被师傅起了个花名叫“火狼”。

     千影门和别家不同,师门里的排行并不固定。

    前面的门徒折损或是被逐,排行就由后面那一个顶上。

     宋绮年刚进师门的时候,袁康的头上还有好几个师兄师姐。

    可是等宋绮年出道接活的时候,袁康已经当上了大师兄。

    再后来,她又被师父当作掌门继承人栽培。

     对于宋绮年来说,袁康是对她最严厉、却又是最照顾她的师兄。

     从小,他就陪着她训练,替师父传授她手艺。

    过招的时候从不手下留情,常把她打得满地滚,却又会买她喜欢的西洋时装杂志哄她开心。

     宋绮年一出道就和袁康搭档。

    两人都天分绝佳,又极有默契,很快就在江湖上闯出了名气。

     师父中风后卧床不起,将大部分权柄都转给了袁康。

    在宋绮年离开千影门前,袁康就已经是千影门非正式的掌门人了。

     师门很多师姐妹都对袁康心怀恋慕,并且将宋绮年视作劲敌,可宋绮年从未多想。

     袁康于她就是一个亲人,是一个强大又可靠的兄长。

     宋绮年永远记得,她刚刚出道那会儿,沿街行窃以炼胆识和手艺。

    袁康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她。

     她偶有失手,被人抓住斥骂,袁康就会从人群里突然窜出,将宋绮年救下,带她逃走。

     “别怕,师兄罩着你。

    ”袁康总是这么说,“我会保护你的。

    ” 他从未食言。

     不知不觉中,宋绮年已停下了手上的活。

     墙上的挂钟嘀嗒走动,距离午夜不到一刻钟。

     袁康会不会中计,宋绮年拿不准。

     但她知道,但凡有和“玉狸”相关的消息,哪怕明知会有陷阱,袁康也肯定会去一探究竟。

     因为,如果两人的情况颠倒过来,宋绮年也会做同样的事! 午夜的民居小巷里,昏暗的路灯苟延残喘。

    野猫脚步轻盈地越过墙头,搜寻着老鼠的踪影。

     一道黑色身影灵巧无声地穿过巷子,沿着长街疾步前行。

     两道车灯光突然照了过来。

     没有路灯的地方,一辆黑车停在建筑物的阴影里。

    一个男人靠着车站着,身影同车和树荫融为一体,只有雪白的衬衣领口十分醒目。

     宋绮年心悦诚服地一叹,走了过去。

     “宋小姐,”傅承勖笑容亲切,“需要我送送你吗?” 宋绮年瞅着傅承勖:“我记得傅先生很喜欢打猎。

    ” “是。

    ” “能不能借我一把射程远的猎枪?” 傅承勖挑眉,打开了车后备箱。

     “想要哪一把?” 车厢里整齐摆着十来把霰弹枪和狩猎步枪,擦得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