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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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吴辙 汽车在途经一个小镇时停了下来,司机带着一大箱工具钻进了车底。

    过了一会儿,他灰头土脸地爬出来,宣布我们至少要在一个小时后才可能重新上路。

     这个小镇自然不是我的目的地,而我在返回省城时将会走另一条路。

    也就是说,可能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经过这个小镇。

    小镇不大,我想一个小时的时间逛完一遍是非常充裕的。

    下车后,只见一条石板铺成的路伸向远处,这石板年代久远,早已失去了颜色,坑洼起伏也比比皆是。

    两旁房屋虽大多是新近盖成的,但间或几间至少可算古稀双庆的旧房,使小镇有一股掩不住的古意。

    漫步于这唯一的街道上,倒也颇有意趣。

    在临近大路的小摊上吃过一碗素面之后,我发现镇上的杂货店就在不远处的几间老屋中。

    左右无事,我信步踱了进去。

     老房子采光不好,屋里的灯泡又几乎是负度数,比没开还暗,只能勉强看清东西的轮廓。

    好不容易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我环顾四周,只觉这里确实无愧于“杂货”二字。

    地上是堆叠如山的书籍,毛巾、香皂等日常用品杂乱无章地摆在已拥挤不堪的货架上。

    剩余的空间则被恒河沙数般的文房、牙雕、拓片、瓷器、摆件们霸占,只有一小块地方勉强够我落脚。

     我奇怪道:“贵店还经营古董生意?” “小店哪有什么古董,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物。

    我年轻的时候也算去过不少地方,入手过几件东西,既然你有兴趣不妨看看。

    ”店主是位老先生,戴一副眼镜,气度做派让我联想起以前私塾的先生。

     我对古董有一定兴趣,但说起鉴赏就一窍不通,也只能随便看看。

    突然,我的目光被柜台旁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瓶子里的一片红色布角吸引了。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瓶中之物该有一番繁华俗世风貌。

    勉强绕过各种杯盘碗盏走上前,我抓住那片布将瓶里的东西抽了出来。

     那是一件大红色的彩绣宫装戏服。

     材质顺滑的戏服像流水一样从手中滑过,入手分量沉重,显然是上好的丝缎裁成。

    如果我少得可怜的知识靠得住的话,这应该是一件民国时期的戏服。

    那个时代由于条件所限,难以刺绣出繁复艳丽的纹饰,大多数戏装上的花纹都由工匠绘制而成。

    而面前这一件却以彩绣和半金绣,精细地刺出了一对五彩凤凰和各色花木,花样之复杂繁多难以尽述。

    裙子上缀有的无数彩色绸带则更加绮丽飘逸。

    虽已历经百余年,色泽褪去不少,甚至有些黯淡无光,但全部展开之际,这阴暗的小店似乎也被它的光彩照得亮堂了几分。

    可以想见当年那位梨园名家身着它舞态生风之际,是何等雍容华贵,艳丽辉煌。

     我道:“这想必也是老伯无意间偶得的珍品吧?” 老先生道:“那倒不是,我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宅子里见过这身行头。

    据先严说曾属一位名伶,但一直无人加以重视。

    我想它价值是有的,不过绝非什么珍品,你想要可以便宜些拿去。

    ”我心说看这么随随便便的态度,估计地位与一块抹布相差仿佛吧。

    不过他开出的价格确实不算高,我虽没指望能捡到漏,能买来陶冶情操也不错,还是称谢买下了。

     收起戏服走出店门,我回到车上。

    司机的修理已基本结束,我们又踏上了奔波之路。

     回到家后,我在阳光下重新将它展开,细细欣赏,缓缓抚摸,恍惚间